要说药剂和心脏这些珍贵的资源, 谢松原肯定是没有的。
谢松原琢磨了一下，感觉自己手上还真没什么黑市三层的人看得上的东西。除了——
想到这里，谢松原的视线和白袖在空中轻轻相碰。
白袖的神情中露出点少见的紧张：“你该不会……”
谢松原几乎立刻意会。
他勾了勾唇, 道：“想什么呢？我不会的。”
一来一往的两人就像是在演某种只有他们自己看得懂的神秘话剧。
水缸里，乔其狐疑的目光对着二人的身影来回扫视, 努力试图破译出他们的密码，但是无果。
谢松原和白袖又在房间里陪着乔其待了一会儿。他们本来想来看看就走，可是瞧见乔其这个样子, 又有些不忍心。
卧室内四周都是空荡荡的, 谢松原担心自己一走, 房间里就没有别人了。
谢松原觉得乔其一定从小就很孤独。
那天乔其生日宴会, 白天他们就待在这个小少爷的卧室里, 乔其让家里的保姆把他从床上扶起来，坐在屋中的钢琴旁边弹奏悠扬的乐曲。
听得出来，对方的技巧很娴熟。
谢松原甚至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乔其小时候的样子。
因为母亲去世得早, 父亲又忙于工作，总是不在家中，和他最亲近的人可能只有家里的管家和保姆, 导致他和亲生父亲的关系很生疏。
因为来自长辈的期望, 他不被允许吃那些不健康的垃圾食品，除了要多才多艺之外, 恐怕还要上很多课外辅导班。
也许他表面上并不主动和乔晟亲近，但谢松原想，乔其的内心深处肯定依然期待着来自父亲的肯定与鼓励。
美妙的乐声引来了在房间中奔跑打闹、互相抱着滚作一团的小蜘蛛，它们纷纷顺着光滑又昂贵的钢琴表面爬了上去, 蹲在钢琴台上聆听着人类制造出来的奇特旋律。
滚圆的蛛眼目不转睛。
谢松原看得心中触动, 总感觉这样的场景有点熟悉。
好在卧室外的走廊上很快又响起了脚步声。
是乔家的保姆带着她的儿子过来陪乔其聊天了。谢松原和白袖松了口气, 功成身退，和乔其道别。
“在我走之前，可以送我一样东西吗？”谢松原说，“什么都行。”
乔其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谢松原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但他犹豫了两秒，还是依言照做了。
乔其移动着自己身体中的部分藤壶，用它们极具黏性的基底吸住，然后沿着透明的玻璃缸面，仿佛堆成的积木一样渐渐滚动上来，直至递到边缘。
扑通——
一颗晶莹剔透的鹅卵石从缸顶掉了下来，被谢松原伸手接住。
“给你。”
“好的，谢谢。”谢松原对着手中的鹅卵石块看了看，道，“我们之后再联系。”
*
从乔家出来后，白袖就道：“你看起来对那个小孩很上心。”
“有吗？”谢松原说，“只是感觉他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白袖一下来了点兴致：“你的小时候？”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乔家大宅，不禁回想起那个娇贵的小少爷做什么都养尊处优的样子，揣测道：“你小时候也会学钢琴吗？”
其实和谢松原的相处中，白袖也能看出来，谢松原小时候的家教应该很严。
他说话和做事都是慢条斯理的，有一种天然又不高傲的从容腔调，按理来说，家境肯定也不差。
但偶尔的，谢松原的身上也会透出一种奇异的狡黠。这种微妙的气质将他和周遭的其他人都分割了开来，形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个体。
谢松原的手指修长，手掌也宽阔漂亮，很适合把玩乐器。白袖想。
结果谢松原歪了歪头，俊美的脸上露出一点遗憾的神情，耸肩道：“学琴？我小时候可没有这种机会。”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些若有所思的神情，好像在回忆自己混沌模糊的童年。
这点表情也很快就不着痕迹地隐去了，变得不在意起来。
“走，我们去兑换所看看。”
和乔其聊到的关于拍卖会的事，谢松原他们是问到了自己感兴趣的细节后，直接佯装随意地一笔带过的。
尽管乔家的人确实让二人获取到了不少信息，不过谢松原不认为让乔晟知道自己和白袖也想去拍卖会是个好的选择。
乔其也不以为意，认为谢松原他们只是好奇地随口提起，道：“黑市里想要血清的人多了去了。我爸嘴上说是势在必得，但是，其他人又何尝不是？”
对于谢松原来说，这种感觉无疑是非常奇怪的。
在末世后，一场灾难般席卷全球的变异将人类区分出了无数个第二形态。而在这些千奇百怪的分支中，竟然又独自存在着唯一一个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种族”。
精神进化者的存在令人匪夷所思。
他们人数稀少，强大者固然或许可以变得非常强大，但绝大多数同类也不过如同被投入狼群中的肉块，下场只有被捕杀者们分食。
纵使盘古开天，女娲抚泥，又怎么会有冥冥中的神制造出这样的子民？
他们就像熊猫血一样稀缺。
现在有人告诉他，自己的同类将会被放在屠宰场一样的地方拍卖，并且紧接着很可能会被抽血、放血，在他的身上进行无数种实验……
谢松原就觉得心跳加快，血液躁动。
不管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也好，他们都应该过去看看。
乔其告诉二人，如果有想要放在拍卖会上出售的东西，可以直接去星币兑换所问一问。
因为拍卖会和兑换所一样，都是背后有黑市里的“管家”撑腰的公立机构，兑换所不仅只提供兑换货币的单一服务，也可以在客户和拍卖会之间牵线搭桥。
一般的大势力都有专门的绿色通道，像他们这样的个体户，则需要先将自己的货物呈交给兑换所鉴定，估价。
如果他们判定这件物品达到了可以在拍卖会上出现的资格，那么就会直接和卖家签订合约，商量好抽成手续费，紧接着，卖家就可以得到一张通往三层拍卖会的门票。
在乔其的房间里，白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担心谢松原会拿他的血清出来售卖。
诚然，这样的物品在黑市内绝对会是硬通货，白袖和谢松原都毫不犹豫地相信，一旦他们拿出这种东西，就仿佛手持着整个黑市的通行卡，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前提是他们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们没法对兑换所解释，自己的手中为什么会有血清。哪怕向对方解释自己不是精神变种人，恐怕也会遭到其他势力的觊觎。
他们可不会天真地相信，黑市里机构有那么公正无私，不会对看起来拥有丰富资源的客户下手。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不要命。”谢松原笑笑，搂住了白袖的肩膀，“虽然我想，我的血可能确实可以在黑市上卖个好价钱，不过——”
他顿了顿，提醒白袖：“你还记得之前乔其对我说过什么吗？关于我的孢子。”
白袖一怔：“你是说……”
是乔其的话给了谢松原灵感。
他的孢子不仅可以迷幻神志，达到催眠效果，只要控制释放剂量，还能够麻醉止痛。绝对是黑市上相当稀有的药物。
而且是纯天然，无添加，并且谢松原只要打个响指，就能轻轻松松长出一堆。
两人带着一小袋谢松原在路上随便打包好的蘑菇去了拍卖所。
当拍卖所的经理看见他们从袋子中抖落出的菌盖舒展的蘑菇，并且听说二人就想要凭借这点东西去拍卖会时，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了稍许讥讽的高傲神情。
但他紧接着知道，这些菌子居然具有止疼效果后，他立刻变了脸色，让员工将蘑菇端去里面的房间，进行更深一层的鉴定。
鉴定结果出来了——这的确是一种非常强效，并且无副作用的“麻醉剂”。
其他的致幻蘑菇多少都有毒性，除了能麻痹人的神经知觉外，严重的甚至可能致死。
可这菌类就完美地避开了任何一个缺点。
经理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种东西在黑市中有多少见，一定能卖出个很好的价格。
穿着西装制服的男人把他们迎进了里面的接待室，合拢自己的双手，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变得十分客气，礼貌地询问谢松原这种蘑菇是哪来的，还有没有更多的存货。
“只有这么点了，之前在外面的山上采来的，剩下的不多，全在这里。”谢松原也不管对方信不信，斩钉截铁，不再废话，“要的话，就开个价吧。”
经理遗憾地和手下的鉴定师商量了片刻，道：“您的蘑菇材料非常珍贵，我给的建议是，一开始设置起拍价两万星币，当然，最后卖出去的肯定不止这个数。交易达成之后，我司会向你收取成交价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
对方话音未落，谢松原听见白袖在他身边轻轻吸气的声音。
即便白袖没有开口说话，谢松原也能猜到他这会儿想说什么。
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疯了吧。守财奴猫猫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