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啊,怎么了。”
“你来一趟吧,电话里说不清楚。”
“那你也要说个大概啊,到底什么事啊。我也不是说走就走,要跟组织申请啊。”
“是宝珍的事。”
“宝珍?”碧桃这才觉得不对,宝珍和她最后一次联系是在年前,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宝珍怎么了。”
“她……怀孕了。”
碧桃本能地扣掉了电话,非常火速,就像拿一块盾牌阻挡羽箭那么火速。她在日头底下恍恍惚惚沿原路返回。途径炊事员们聚集的院落,隔墙听见她们在议论一桩邻县的新闻,和作风有关的,所以语言很暧昧。她觉得半空中有什么藤蔓类的植物在搔她的后脖颈,却又没有,只是幻觉。她回到房间后在黑暗中独坐,望着前方的小窗透入南方稀薄的光亮。无数种可能在心中一字排开,但她也知道这是欲盖弥彰。事情的真相只有一种,应该就是第一时间涌入脑海的那一种。不会有什么差错。
两天后,她从侧面了解到,宝珍已经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处分和批斗自然是免不了的,关键因为她咬紧牙关不肯透露对方身份,导致和父母关系破裂,二老一怒之下拒绝接她回家,任由她留在山坳里自生自灭。
宝珍对卫国说:“你帮我打电话给碧桃。碧桃不会不管我的。”
她坐火车到达河南是下午两三点的光景。等到坐汽车下乡,再转乘拖拉机到他们所在的那个叫“洞洞拐”的山洼子,已是黄昏时分。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是苔藓植物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浓烈气味。她一路行去,向当地的居民打听宝珍的宿舍在哪,很多人都避而不答,甚至露出恶嫌的神色。最后,她跌跌撞撞走了半日,在一间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苫补过的茅屋里找到了卧床多时的宝珍。
宝珍似乎一直在等她,情绪控制得很好,平静地说:“碧桃。”
碧桃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宝珍问:“卫国呢,没去接你吗。”碧桃说她联系卫国时,他正在县里开会,大概有五六天的工夫。碧桃不知道真假,想着,他也许是无颜见她。宝珍却说:“那大概就是了,前段时间他爸爸找了军区的人,说是要把他调到县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