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因素汇集在一起的结果就是——
带着礼物和证据来认亲的玉罗刹惨遭西门吹雪的追杀。
不过霍凌霄懒得帮忙从中当这个说客。
把养儿子的事情丢给别人,自己养了个玉天宝在教中当个傀儡,说白了还是玉罗刹自己的问题。
现在跟一个完全不觉得他有养恩的儿子说我是你爹,还长了张说是爹不如说是像同龄人的脸,挨打简直活该。
玉罗刹其实还真想找霍凌霄出面说道说道,谁知道她在六分半的门口挂了个招牌,指名道姓不让玉罗刹登门。
至于从后面那边进,那是陆小凤的单独优待。
气得玉罗刹掉头就走。
他躲得过去西门吹雪的剑,不至于在京城里搞出个父亲惨遭儿子暴打,新年横尸街头的新闻,但可没有这个底气能躲得过去霍凌霄的剑。
他决定先返回西方魔教,到时候挑选个黄道吉日重新来过。
新年就是在这种闹腾的环境中到来的。
陆小凤的朋友里,还在京城的又并没有家人一道庆祝的不少,在霍凌霄的许可下,他们干脆摆了一桌大酒席。
霍天青也从山西赶来了一趟,算是来给小姑姑送新年贺礼。
陆小凤难得觉得,朱棠这个家伙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比如说在这样一个新年的日子里,他就没有找什么借口将人请到宫里去。
只是托人送来了几坛子珍藏的美酒,在老师面前安静地刷了一下存在感而已。
门外街道上的爆竹声响都险些没盖住这片喧闹之声。
陆小凤原本还担心霍大小姐看起来更像是世外仙姝,会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场面,但他看着她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托腮,看着面前闹腾的画面,虽然没有参与进去的意思,却分明是对眼前场景很有几分围观的兴致。
他仔细想了想,她在看那场群英荟萃的论剑比斗的时候,虽说是代替朱棠坐在台上,让人有点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但还是能感觉到看向场中的专注的。
这么说起来,他倒是有点数,等之后离开京城应该把她往什么地方带了。
“发什么呆呢?”霍凌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陆小凤回过神来,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就着她的酒杯抿了一口清酒,又在她把杯中酒朝着他泼过来之前闪身退了出去。
他身上的红披风被这院中挂满的灯笼照得仿佛一片流火。
她虽然知道她动动手指,这片流火可能就落到她手心里来了,但她并没这么做。
她忽然觉得这第二个世界的有缘人是陆小凤这样的人也自有这个道理。
在他身上永远能看到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和热情,这种热情在她太过漫长的生命和还看不到尽头的任务中,仿佛给出了一个无声的信号——
她永远能在路上遇到值得的风景和人。
就像陆小凤也永远不会停下自己交到新朋友,又在新的环境里总能找到乐子。
“小姑姑好像有些变了。”霍天青给她敬酒的时候说道。
陆小凤的朋友觉得他变了不少,霍天青这样打小就认识霍凌霄的人觉得她也变得不少。
不过不管是哪个人,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人总是会变的,就像是经过了上官飞燕的事情总应该也会有点变化?”霍凌霄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这会儿倒是不像刚犯错时候乖得跟个鹌鹑的样子了,但还是看起来有点老气横秋的。
“大过年的小姑姑就不要揭短了吧?”霍天青苦笑了下,觉得这个问题还是跳过比较好。
“行了,不逗你了,我这边的礼送完了你就回天禽门一趟去,你这为了证明自己出门打拼是好事,但你也得记得,自己是天禽门未来的掌门。”霍凌霄可没有从客卿长老升级成掌门的意思。
“天青知道。”他颔首答道,“我听说小姑姑打算出门远行了,如果有用的上天青的地方尽管吩咐。”
“你这么说了我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去做。”霍凌霄指了指库房,“阎大老板那里的事情你能处理得井井有条,我这里东西不多应该更快一点。天青,有劳了。”
朱棠最近送来的东西实在有点多,让别人来整理又不合适,霍天青自己送上门来,还真就没有比他更合适的打工人了。
“让小辈给你大过年的整理库房,也就只有你做的出来了。”霍凌霄一转头就看到宫九走了过来。
他懒得应付皇宫里的夜宴,干脆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反正已经完成了西南的事情,要返回太平王府去了。
实际上转头就成了江湖人宫九,跑来了这里。
他话说完就看到霍凌霄若有所思,从袖中摸出了两个纸封,朝着他和霍天青递了过来。
“你说的不无道理,天青是我侄子,你和我弟子是同辈也算小辈,压岁钱拿着。”
宫九不想说话了。
他还不如跟着霍天青去整理库房。
司空摘星终于在这种场合下找到了一点自信,顺便衷心希望西门吹雪别认玉罗刹那个爹,不然要是按照霍凌霄和玉罗刹平辈论交的情况开始算,他可能也得管霍大老板叫长辈。
在这场另类的年夜饭结束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子时了。
陆小凤喝酒没少喝,却显然没喝醉。
他将这些人一个个送出了门去,折返回到屋中的时候走得还很稳当。
霍凌霄坐在妆台前边,已经拆下了发间的金环,搁在了腰间的荷包里。
她刚要起身便被陆小凤按住了肩膀,撩起了一缕发丝。
“让我试试绾发如何?”陆小凤凑到了她的耳边问道。
他的手很稳,完全不像是一个喝了起码两坛酒的人,即便呼吸之间还带着一点醇厚的酒香。
霍凌霄觉得没有拒绝的必要。
陆小凤摆明了有事要说,或者说是他有个跨年的惊喜要送给她。
方才人太多了他不方便做这件事,现在只有他们两人,便正是他的场合了。
铜镜前新添置的盒子里放着的,是陆小凤这些日子来在京城中来回走动精挑细选的发钗首饰,现在随着他指尖挑起的银丝缠绕,一件件如同预演过千百次一般插入了她的发间。
这双能用出灵犀一指的手,在绾发梳妆之时也自有发力的恰到好处,便显出温存之态来。
透过镜面霍凌霄也能看得见他的眼睛,那确实是一双心神沉浸,只看得到一个人的眼睛。
她很少将头发梳成这样繁杂的发式。
但不得不说陆小凤挑选了个最合适她的盘髻,这云鬓金钗映照在镜中,更映照在这个心思灵巧的青年的眼中,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陆小凤在替她上妆的时候就不免犯了难,他觉得好像已经不必多施加什么颜色了。
冬日的冷意丝毫也没有让她的容色显得苍白,反而因为今日夜宴的温酒,在面颊上平添了一点微醺的艳色,更是在唇上留存了一抹重彩。
他干脆也不纠结了,万一画丑了反而要挨打,他不做这种蠢事。
他伸手将人拉了起来,带到了衣橱跟前,这里在白日送来了一件银红色的云纹宫装裙裳,和一件拥雪狐裘,现在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准备的还挺充分?”发式都由着他折腾了,霍凌霄也没有抗拒换上这件新衣的意思。
这个很少穿在她身上的颜色,在烛火中和陆小凤身上的红披风相互映照,显得异常登对。
“当然得准备充分,”陆小凤回答得格外坦然,“谁让我打算带你偷跑。”
看她换好了衣裳,他这才推开了窗。
一只铁皮机关鸟从这开启的窗扇中飞了进来,霍凌霄看得见,这机关鸟的脖颈上挂着一缕红线,而红线的另一端藏匿在夜色之中,不知道通往何处。
“来。”陆小凤对着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