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侯思翡执杯盏在手,一边点上一只蜡烛,屋中一片昏暗,坐在桌案前,长睫遮住眼中神色,杯中青茶早已失色,不见苍翠之姿,她踱步于窗台前的小花盆,将杯中苦茶倾杯悉数倒落。
自从那日见到陛下之后,已过去大半个月,眼见快到初夏,今日外面天色已暗,远眺窗外,景色于月色下,几分朦胧,青山墨色,倒也不辜负一番今日月明,目光描摹着远处青山,如同泼墨画的线条,几分写意潇洒。
神色几分怔然,沉默许久,合上窗户重新走回了桌案边,一旁的小几上有几日间残棋,黑白交,有雷霆万势喷薄欲出,易醉扶头酒,难逢同手敌,观望纵横棋盘,不缓不急,脱履于地,有寒气渗身,虽天气日益暖和,地气仍然潮湿,其上的棋子,是昆山碎玉精雕细琢而制,其意唯触方只一二,白玉生凉,黑玉生暖,交相辉映,置于其间。
棋局纵横,侯思翡不禁心思悠远,少时他多有习闻天下局谱,偶然得到一本绝世孤本,曾日日研读,破其阵势,如今安坐于此,左右手互博,眸色深沉。
芍药推门进来,见自家姑娘正在对弈,并未出声打扰,沏了一壶新的热茶,又煮上一杯雪乳,静静在一旁候着。
“何事?”
放下手中棋子,将一旁的热茶为自己斟上一杯,指尖被热气温暖,皱起的眉头渐渐舒缓,抬眼看着面前的芍药。
“刘荥公子送来的信。”
芍药从袖子中取出一封巴掌大的信,递给自家小姐,将一旁的蜡烛挑了挑亮,又将方才熄灭的蜡烛点上,书房里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
侯思翡接过信,顺势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拆开这封送来的信,信封里两张密密麻麻的两页纸,除去关心他的话,一目三行,待将书信看完,顺手便扔在了一旁的蜡烛碟子里。
芍药上前想为侯思翡揉着太阳穴,他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上前,转而低声的问道。
“公子送信来所为何事?”
“陛下准备春猎,恐让学院之人随从,刘荥的父亲告知他的。”
芍药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
“陛下此举是何意?”
侯思翡轻哼一声,半个身子软在榻中,伸手捞过一旁的羽毛扇,有一下没一下的为自己打着扇子。
“对于感兴趣之事,陛下一向都很有耐心。”
两人都未再说话,今年似乎多雨,后半夜,外间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侯思翡很是不喜欢下雨的时候出门,轻易就把鞋子裙摆染上泥尘,而他因为男扮女装的原因自始至终都是自己着衣,女子衣服多更加繁复些,他不喜多次更换。
接连下了一周的小雨,学生们也颇有微词,只是天上的事情,人间的人又能如何?好在一周小雨过去,隔天便是大晴日,最后一节夫子的课结束,掌事夫子便宣布了个好消息,陛下将在一个月之后举行春猎,学院弟子们皆可参加,在此期间,女子们多加骑射两门,安排在下午空闲时。
“一个月之后举行春猎?”
三个人难得来饭堂吃饭,女子的后院都有小厨房,他们带的丫鬟们大多都会厨艺,自己在小厨房做吃食,总比饭堂的饭菜要精致许多。
“一个月之后都到夏日了。”
齐芮芮很是喜欢今日点的鸡丝小面,价格合适又好吃,面劲道又入味,浸满了鸡汤味,闻言抬头应和着。
“是啊,是啊,不过咱们陛下登基也不久,此次春猎是改朝头一回呢。”
江瑶面对着自己点好的饭菜食之味,实在是面前的饭菜味道过于清淡,她本爱吃些酸辣的,这些饭菜于她而言,丁点儿算不上合胃口。
“还给咱们安排了骑射课,阿翡姐姐,你在家中可学过骑射?”
侯思翡闻言,手上拿花茶的动作一顿,瞟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笑道。
“自是没有。”
“那便好,从明日开始学习骑射,也不过三十日,有阿翡姐姐和芮芮陪我,哪怕我学的不好,也有个伴了。”
齐芮芮将碗中的小面吃了个干干净净,抬头摆着手。
“我可害怕高头大马了,咱们三个,我定是倒数,瑶瑶你别担心,有我给你做垫底。”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目光坚定的看着江瑶,江瑶一把扑抱住她,揉弄着她的发丝。
“芮芮你真好!”
侯思翡将手中喝了一半的花茶放下,目光落在两个相拥的人身上,轻挑眉梢,站起身拍了拍压根没有褶皱的衣裳,斜着眼睛瞅了她们一眼,便抬步往外走去。
“走了,回院子。”
第二日下午。
阳光明媚,天气极好,万里云,一片湛蓝的天空,偶有清风徐来吹的书院四周的轻纱飘荡,伴随着轻烟袅袅而上,颇像神仙之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