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中依旧可听见海浪拍打的声音,掀起尽的愁绪与茫然,他伸出双手,手腕上挂着菩提珠串,清瘦的手上青白的血管清晰可见,苍白又力,对于前方未知的恐惧,他仍然只能一往前,从一开始就注定。
棋盘上大写着权势二字,他自小冰雪聪敏格外有些自负,年少的他不知他们的差距,甚至不知自己和对立者的差距,他看着父亲身穿官服,又跪拜官服之人,他看着骑着高头大马,春风得意马蹄急的状元郎,意气风发的走上天下大事的舞台,儿时的他想,朝堂之上,三年一个,文武百官哪个曾经不是天骄,他定要当天骄中的天骄,可一切天不遂人愿,一把大火烧毁了百年基业,烧尽了少年的傲骨。
幼年的时候,他意中看到了,偷偷地跑到父亲的书房品读奏折的姐姐,见小小的姐姐一边抽噎一边笑,是骨子里迸发出的想要做天下大事的力量,他站在门口问,为何不正大光明的看?姐姐言。
她捡着自己废掉的宣纸,拼凑着古往今来时光洪流中留下的壮歌。
直到姐姐抱着他,将他护在怀中,房梁压断了姐姐尚且稚嫩的脊梁,她在他耳边道
“阿斐,姐姐想求你一件事。”
姐姐的声音很轻很轻,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他有些哽咽,说不出话,只狠狠点头。
“阿斐,为…为为燕家报仇…”
“还有…若我的阿斐做了帝王,一定要封姐姐一个文官…姐姐想…想…”
想什么…阿斐知道。
他感觉到身后的人渐渐的没了生息,那双胳膊却将他牢牢地护住,阿斐想……
她虽为女子,却心怀天下,了吗?
她想建功立业,考取功名,了吗?
是的,了,他们不会允许,而被他们教化的她们也不会允许。
七岁的她不知如何表述,只能嚎啕大哭。
十七岁的她沉默声,却又掷地有声,而她也因为如此的固执失去了生命。
在人声鼎沸的世间发出声响算不得多么惊艳的事,而在明明悄声息却掷地有声需要突破数的枷锁。
侯思翡醒不来,他沉默在经年的梦里。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漏出黑夜的爪牙,两人的房间隔着一道并不算很厚实的木墙,两边的屋子同样的昏暗,一边的江瑶埋在柔软的被褥中沉睡,小脸热的红彤彤的,唇角含笑,小嘴轻启,偶尔砸吧着嘴,她沉浸在美丽的梦境之中。
侯思翡静静地坐在矮桌边,黑暗中飘浮的尘埃落在长睫上,压低了他的眼睑,唇瓣干涩,许久滴水未进,睫毛颤抖,他背靠着坐在了木墙边,抬眼看着屋顶,侧头似乎在倾听她的呼吸声。
不知轩屏侧,岁晚对瑶娘。
他抬起手,擦掉滑落在下巴的泪珠,侧了侧身子,用额头抵着木墙,腰间的绶带滑落在双腿两旁,他像是夜晚盛开的昙花,清丽哀伤。
说出话时才发现他的声音早已沙哑,他软了声线,对着墙那边的姑娘道
“我自难眠,但愿君安。”
小姑娘好像听见了他的低语,翻了翻身子,又重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