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靖煜,欢迎回家。”
“席闻——!”,钟靖煜感觉自己在坐过山车,心脏被席闻带动着大起大落,“席闻!席闻你别动我去找人,席闻不要!席闻!”,钟靖煜的笑意还僵在脸上,可混着酸味的血已经吐了他一身,“我求求你了席闻...来人啊!来人啊他妈的!”,钟靖煜就是一座孤岛,除了他自己,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席闻被钟靖煜紧紧抱着,不断呕出一口又一口泛着诡异泡沫的血。席闻眯起眼,将死之人般僵硬地碰了碰上下唇,“阿...阿煜...”
“席闻你不要丢下我!席闻!”,钟靖煜不断用手去擦席闻的下巴,上面糊着粘腻的液体,也是席闻最讨厌的肮脏模样,“你松开我席闻,你松开我!”,被席闻紧紧抱着的手终于如愿抽了出来,钟靖煜将陷入昏迷的席闻圈在胳膊上,咬着牙狠狠一掰大拇指,手以极其扭曲的姿势从手铐里滑了出来。钟靖煜像是忽然就变了个人,不再哭,只是小心翼翼把席闻抱在怀里,一脚跺向大门,“给老子把门打开!外面的!快去叫人!准备急救室!”,钟靖煜不断地踹,因为急躁冒出的汗顺着鼻尖滴到席闻的脖颈上,又混合着席闻的冷汗继续淌,“妈的!有没有人在外面!快把门给老子打开!”
钟靖煜的精力大幅下降,最后不得不跪在地上,以图能够让席闻舒服地靠在他怀里。钟靖煜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席闻一眼。他不敢,他自欺欺人地相信只要他不看,席闻就能撑过去、和上次一样。钟靖煜只短短休息了一小会,就重新抬起手砸门,“把严程给我叫来!这是命令!妈的!严程!”
“阿煜...”,席闻气若游丝,他想安抚他的小狗,可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别担...心...”,席闻的血已经不是呕出来了,而是自内而外地从嘴角断断续续溢出,最后顺着脸颊流得到处都是。他被钟靖煜小心翼翼地抱着,侧脸恰好压在钟靖煜的心口,那里的心跳声一如既往蓬勃有力。席闻努力地勾起嘴角,他的钟靖煜像是石头缝里的野草,永远充满生机和活力。“...阿...煜...”,席闻碰了碰唇,他的脸贴在湿润的衣服布料上有些难受,很痒,还很黏。
“咔。”,门锁响起响声。
钟靖煜连忙抱着席闻向后退了退,冲着门大吼:“准备急救室,让文寅去准备血包和血清!另外,让白芷把我房间里那个棕色药丸拿来!”
“砰!”,整扇门摔落在地,严程从外面冲了进来。
“教官!您怎么样?!”
“妈的,你再不来我们就真他妈要交待在这里了!”,钟靖煜筋疲力尽,颤抖着从地上站起来,把席闻平放在推车上,“快点送去急救室!”
“是!”
钟靖煜眼前一黑就往前栽,本能地伸手去挡,“呃——”
“教官!!”
“没事。”,钟靖煜临晕倒前指了指席闻离开的方向,“去盯着少——”
“滴。滴。滴。”
钟靖煜瞬间睁开眼,手掌按在抽跳的太阳穴上,“呃——”
“阿煜!”,司洛拉开钟靖煜被仔细包扎过的手,阴沉着脸,“感觉怎么样?”
“席闻呢?”
“我在问你。”,司洛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你怎么样?”
“我没事。”,钟靖煜一撩被子坐起来,“我要去找席闻。”
“他死了。”
“不!可!能!”,钟靖煜想也不想回嘴:“绝对不可能!”
司洛看热闹似的轻笑一声,望向玻璃,“你不信就自己看啊。”
钟靖煜抬起眼,透过玻璃看见外面的每个人都吊着一张脸,阴沉沉的,像是寒冬深夜中家可归的流浪者。钟靖煜狠狠地别开脑袋,哑声道:“我不信!不可能!”
“那你自己出去看。”,司洛向后靠了靠身体让出位置,“爱信不信。”
“不可能!不可能!”,钟靖煜喃喃自语,“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死了?怎么可能?”,钟靖煜低声笑起来,魔怔一般,“大概是我在做噩梦,是,肯定是我做噩梦了。”,钟靖煜拉住司洛的手,“你扇我一巴掌吧,司洛,让这场噩梦结束。”
“好啊。”,司洛抬手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钟靖煜笑得更厉害了,“干嘛,被悦哥操得没力气了?”
“啪!”
“再来。”
“啪!”
“力气再大一点。”
“洛,别打了。”,靳悦拉住司洛的手腕,撑了一把差点栽下床的钟靖煜,“小钟,楼主他情况不太好,所以...你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钟靖煜推开靳悦的手,跌跌撞撞站起来,身形不稳摔在地上,“呃!”
“阿煜!”
钟靖煜充耳不闻,自顾自往门口爬,“操,你他妈行不行啊席闻,两针而已就把你搞趴下了?真他妈丢人!”,钟靖煜扶着墙缓慢站起来,挺直腰杆,“去你妈的,老子还没讨你的命,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他妈不行。”,钟靖煜按动门把手将门拉开,“看我这记性,怎么能忘记鸣蝉呢。”,钟靖煜磕磕绊绊转向床头,从司洛身侧拿过了鸣蝉,像是终于想起来司洛还坐在这,笑着拍了一下司洛的肩膀,“帮我给陆砚打个电话,就说是我说的,让他现在、立刻、马上带嵇康如来一趟,只要嵇康如。”
司洛攥住钟靖煜的手腕,冷声问:“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陪席闻。”
“那你带刀干什么?”
“洛...”,钟靖煜抽回手,摩挲鸣蝉,“我跟你不一样,你有靳悦、有叔叔阿姨,可我什么都没有,我从来就只有席闻。席闻就是我的命,现在我的命丢了,我必须要去找回来。”
“别他妈发疯!”,司洛站起来,轻易把钟靖煜压在墙上,“就你现在这样子,连我都打不过,你能救谁?”
“松开。”,钟靖煜冷着眼道:“我不想跟你动手。”
“有本事你就拿我先喂你的刀!在我这发什么疯?!”
“我说松开!”,钟靖煜向后一撞,从司洛的禁制下逃出来,“对不起,我不是想和你发脾气,可我真的等不及了。”,钟靖煜攥着鸣蝉笑了笑,“席闻如果不在了,那钟靖煜也可以不用在了。”
“你有病啊!”,司洛气得扯住钟靖煜的衣领,咬牙切齿,“你他妈离了他就活不了了?!”
“是啊。”,钟靖煜咧开嘴笑,“是啊,离开他我就活不下去,我必须要和他在一起,我答应过他的。”,钟靖煜握着司洛的手拉开,“我不信他会死。洛,我绝对不信像他那样的人会丢下我一个人走,所以只要我去了,他就会回来。”
“疯子!”
靳悦拉开门,向钟靖煜点了点头,“楼主就在隔壁。”
“谢了悦哥。”,钟靖煜忽然收敛笑意,垂下眼看自己打着石膏的手,“原本我以为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现在看来都是我一厢情愿。悦哥,想做的事情千万别拖,拖了就会像我一样后悔。”,钟靖煜说完就离开房间。
钟靖煜走了一路,和相识的人一个、一个擦肩而过,最后停在一扇门前,深呼吸好几次才敢推开。
席闻躺在病床上,和一年前一样,身上插着数不清的管子、连接着滴滴作响的仪器,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像是随时就要离开。钟靖煜眼前发黑,两个场景叠在一起让他呼吸不上来。
“席闻,你他妈的才是真有病,还是贼他妈严重的那一种!可他们只骂我不骂你,是因为你躺在这吗?那下次换我来躺,让他们骂你,我是真的不想再被骂了,他们都好凶啊~”,钟靖煜把自己逗乐,坐在床边,眷恋地摸向席闻的脸,“你怎么这么没用啊~才两针就让你躺在这了?你少耍赖,赶紧起来,我还想出去玩呢。”,钟靖煜侧着脸看向窗外,“你看见没,天气热起来了,我要出去玩,你得陪我,这可是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阿煜。”
“嗯...?”,钟靖煜转回头,看见阮庭和宣炀的时候吓了一跳,连忙从床边站起来,担忧道:“...这是怎么了?!”
宣炀齐齐整整穿着衣服裤子,可衣服裤子全被抽烂,露出皮开肉绽的伤口。宣炀趴在地上小口喘着气,阮庭握着长鞭站在他的身侧。阮庭垂下眼不看钟靖煜,自说自话:“这件事起因在我,原本应该是我赔闻哥、赔你,可宣炀不肯,所以...”,阮庭把长鞭举起来,“对不起。”
“...”,钟靖煜感觉自己头疼得厉害,像是一根长钉被铁锤一点点敲进头骨,骨头缝越裂越大,“严程!快去叫文寅过来看看!”
“是,教官。”
钟靖煜接过长鞭往地上一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别添乱了,我真不会处理这些。”,钟靖煜蹲在地上,解开宣炀的衣服检查,“炀哥对不起,白害你挨了这一顿。”
“是我对不起楼主和你。”
“行,我接受,席闻那一份我也替他收了,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钟靖煜扶着宣炀坐到沙发上,“你再忍忍。”,钟靖煜安抚好宣炀,又回到阮庭身边张开手臂抱住他,“干嘛啊,人还没死呢,你别哭啊!非要追究责任,那也是怪我。是去找你们的,也是我拿你威胁炀哥才会这样,你别哭了,我真怕了你了。”,钟靖煜轻声笑,“这事是他自作孽,怪不了你。”
“...对不起呜呜对不起。”,阮庭牢牢抠住钟靖煜的背,“对不起呜呜我真的不知道闻哥拿药是为了这样,对不起,对不起阿煜!”
“哎哟,小祖宗,我头疼,真头疼。”,钟靖煜松开阮庭,“你先照顾炀哥好不好?我现在脑袋乱七八糟的,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好。”,阮庭垂着脑袋道:“对不起。”
“行行,你这一份我也收下了,别再道歉。”,钟靖煜乏力地坐回床边,等着宣炀包扎完,又把阮庭和宣炀送出房间才叹了一口气缩到席闻身边的空位躺下,“处理这些好累,你怎么还不起来处理?你别想推给我,我可警告你。”
“阿煜。”
“砚哥!”,钟靖煜跳下床,拉着陆砚的手腕将陆砚扯到床边,“你看他,他就躺在这装死,我怎么也叫不醒他!”
“康如,去检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