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出定比他自己预料的要早。第二天中午,他就挥开结界走了出来。一抬眼看到一屋子人,差点给吓回定境中去。
喻文州、黄少天、周泽楷、江波涛、王杰希、邱非、吴雪峰、张新杰、肖时钦等人固然都在,张佳乐居然也在。再看肖时钦边上一个努力缩小存在感却怎么也藏不住的大高个,不是孙翔是谁!
叶修皱眉,先问邱非:“你们都出来,战队不管了?”
吴雪峰接口道:“夏总说孩子们都很努力,开局成绩也不,包了艘船,带他们出去海钓了。”邱非虽然不说话,但两眼放光,脸上毫不掩饰看到叶修的激动。
叶修又回头看向周泽楷:“你的商演呢?”
周泽楷含笑看着叶修回答:“结束了。”
叶修一撇嘴,虚空阵鬼都不信好吧,号称联盟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庆典,就这么结束了?不知又用了什么办法逃出来。不过既然都来了,叶修也不再多问。
想了想,还没开口,就对上王杰希的大小眼:“中草药交流会延迟了。”嘴角是魔术师使坏时才有的弧度。
哼,叶修刚想反驳,喻文州接着笑眯眯地说:“联盟的会议也改期了。”
“你们……”叶修感到力。这帮人平时都是忙到分身乏术的主,身兼数职,现在齐齐聚在这里等他出关。要是万一他晚些出定,他们是要一直等下去么?这都要不要工作和生活了。
“老叶……”黄少天开口,刚好叶修一撇眼看到他身边的张佳乐,一抬手止住黄少天的话头,问道:“乐乐,你来干什么?”
张佳乐左手一甩,一个条幅浮到众人面前:“百花谷恭祝叶神顺利出关。”条幅也不知用什么做的,花团锦簇地停在空中,微微晃动但不消散,还引来几只蝴蝶蜜蜂绕着飞。
“好好,多谢百花谷主。”叶修面表情地说,接着头也不抬地问:“孙翔,你来又是有什么事?”
“我,我跟着肖时钦来的……”
嗯?叶修抬眼看他,孙翔被清冽的眼光一盯,改口道:“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他们说你入定了……”
且说,孙翔能得知这个情况实在是偶然。联盟的会议是各家队长和王牌固定要参加。正好轮回大商演,此是轮回背后周陶势力交替的一次庆典,因此周泽楷和江波涛都脱不开身,代表轮回去开会的工作就落到孙翔和方明华头上。
喻文州感应叶修身体有恙,赶来时预计来回一天足够,所以只是说会议自己会晚点到——这个也是常事。但接着喻文州传讯说自己不参加会议了,让黄少天全权负责。冯宪君纵然没有意见,王杰希、张新杰、肖时钦哪个是好糊弄的主,能让喻文州失常的,只能是叶修那边有什么事。黄少天虽然机智隐忍,但面对几大心脏的碾压也抵抗效,想想反正也都是自己人,就全招了。
一干人听到叶修还有后遗症,都坐不住了。但也不能大家都告假——开玩笑,这一去就联盟的半壁江山啊。干脆,王杰希带了个头,跟冯宪君讲明事实,商量着把这个会议延后了。
冯宪君年纪越大,处事越宽容随和。这帮小子和叶修的纠葛,他多少也有耳闻。虽然说不上乐见其成,但也不以为忤。从某个角度讲,在不影响联盟发展的前提下,他对这种八卦还蛮感兴趣的。当然,叶修已经退役,也是重要的原因。
于是冯宪君大手一挥,会议改期,放这帮小崽子们看情人去。
韩文清现在习惯于退居幕后,也是为退役做准备。因此霸图来的是张新杰和张佳乐。张佳乐虽然咋咋呼呼,其实心细如发,分析力和逻辑能力都超强,先是喻文州不到,再是会议改期,他感觉到什么似的,死粘着张新杰。张新杰也没打算瞒他。有些事不能躲,越藏越撩人。而且就算他拦阻,以张佳乐的身份地位,自也能找到别的方法去看叶修,干脆说开了,大家一起明公正道的去吧。
孙翔是缠着肖时钦,缠得他没办法。肖时钦也实在是厚道人,觉得本来同为难兄难弟,现在自己得偿所愿,就抛开昔日兄弟,似乎也做不出来。因此意意思思地,也就让孙翔跟着了。
孙翔跟来,其他几个老成的其实觉得不妥,但肖时钦不置可否,王杰希也不会主动插手。张新杰看着张佳乐面上,多一个孙翔,总比张佳乐一个另类的好,也就不表态。邱非一直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诸多前辈都不置喙,自也不会多嘴。吴雪峰是从杭州赶来的,当然也不会对孙翔说什么。黄少天虽然一直跟孙翔不对付,但这时一心担忧叶修,也没理会这茬。因此孙翔就这么混水摸鱼地混了进来。
肖时钦看叶修脸色不善,想着默许孙翔跟来,的确自己有责任,站出来说:“前辈,大家心中担忧,所以来得莽撞了。既然前辈安然出关,我们也放心。不敢再打扰,这就告退。”说着,暗示孙翔告辞。
不料孙翔就是个二货,或者听懂了也装不明白,直愣愣地看着叶修,也不说话,大有老子就来了就要看你你爱咋地咋地的意思。
叶修叹了口气,道:“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反正你们该推的推了,该逃的也逃了,都留下吧,刚好我也有点事,想跟你们说,这次来得齐,一并交代了。”
说着,问江波涛:“这里局促了些,我们一起挪到外面大厅?”
众人连忙点头,拥着叶修到外面大厅,分别找地儿坐下。江波涛已经调排下人们安排席位,接着又流水价地送上茶点果品。
大厅临时腾挪了下,看起来颇有几分联盟会议室的味道。各人看似随意落座,其实不经意间有讲究。叶修是当仁不让的主位,一张超宽版的紫金楠木短榻,跟个龙椅似的,可倚可靠,他懒洋洋地往椅子里一摊,小周早大爆手速,在叶修身后放好了靠枕,这边喻文州一条薄毯也搭到他膝上:“知道你不冷,但刚出定,还是小心点。”
喻文州周泽楷一左一右在叶修身边坐下。接着,王杰希坐在周泽楷下首,喻文州下面是黄少天。王杰希坐下后,招呼邱非坐自己身边,邱非却笑笑谢辞了,走到吴雪峰身侧。王杰希也不坚持,拉了张新杰坐下。张新杰要招呼肖时钦,见肖时钦已经在吴雪峰身边另一侧落座,这两位看起来还挺有得聊。
黃少天不知想到什么,叫了张佳乐过去,两只嘀嘀咕咕,张佳乐顺势就坐到了黄少天下首的座位上。邱非等张佳乐坐下后,拉了把椅子放在自己上首,让着孙翔坐了。
叶修人在椅子上倚着,眼皮一抬,看这一桌好似随意,其实坐得有模有样,摆出的是个修真界议事的阵仗。
叶修知道这帮人虽然平时会没大没小,各有各的不着调,但碰到正事,一个个都是遵守规则的主。理智的人守规则,是考虑利益最大化,只有没头脑的才不懂场合乱发作。现在看来,即使是被视作最二的孙翔,也不是真的没头脑。
本来,孙翔的地位是最尴尬的,论身份,他够不上周泽楷这种皇室贵眷,跟王杰希这样的世家大族也差着距离,甚至都不如邱非的神兽出身,论跟叶修的亲疏,更是比不上喻文州吴雪峰等人,连肖时钦都不如。而且,他跟邱非的关系,其实可以说是对家而非朋友,邱非不落井下石,已经算大度,居然此时还给孙翔一个台阶,一个光鲜的理由坐下来。而孙翔一直给大家的感觉是有点不识抬举,此时能接受邱非的好意,一方面是他这两年的确成长得很快,另一方面是,叶修对他来说,比什么骄傲什么面子要重要得多多了。
叶修不过抬眼扫了一瞥,喻文州就注意到了,他转了一眼众人的座位,也笑了,脸上满是了然于胸的神情。叶修有点头痛:喻文州这种正宫看着下面妃子排排坐的气势是怎么说?想想还是小周省心啊,一转头正对上周泽楷那双深情漫溢的双眸,不由地叹息自己大概是要在昏君的路上一去不返了。
江波涛进来的时候,大厅中有一种蜜汁和谐的氛围。叶修靠着椅子,半眯着眼,小周和喻文州一边一个,按腿揉肩;王杰希和张新杰靠得很近,不知道聊什么,两人的手指还在桌上比划;黄少天和张佳乐这两只居然难得没有吵起来,也是头碰头说悄悄话。肖时钦和吴雪峰偶尔交换个眼色,邱非眼观鼻鼻观心地定坐,孙翔虽然老实坐着,但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叶修那边瞟。
江波涛进来后,挥退下人,亲自给众人布了一巡茶,然后站到了周泽楷身后。
按说,以修真界的礼节,他站在周泽楷身后,合情合理。但此时周泽楷挨着叶修,江波涛这么一站,就跟站在叶修身后一样。而等周泽楷回到自己位置上坐正后,江波涛就等于站在叶修和周泽楷中间靠后的地方,而且,离叶修更近。
很难说江波涛是有意还是意,但显然,周泽楷默认这个举动,喻文州一抬眼看见了,也没有任何表示。叶修了然,他也不是侨情的人,便坐直身子,看了一圈众人,叫道:“邱非。”
邱非连忙站起来:“前辈。”
叶修笑道:“在座你最小,来,给江副队搬把椅子,放我身边。”
此语一出,几个敏于世事的老狐狸都有点吃惊:想不到叶修出定后,做的第一个决定,竟然是“孟光接过梁鸿案”!
邱非应声,立刻送过来一把同款的楠木靠背椅。江波涛哪里敢让邱非给自己安座,连忙道谢,赶着双手接过去,偷空看了一眼周泽楷,见小周冲他笑了笑,才将椅子放下,位置也放得很讲究,在叶修和江波涛中间偏后的地方。
叶修看江波涛放下了椅子,人还是站着的,大剌剌伸手拉他,笑道:“让你坐你就坐。在座不外乎亲朋故友,别管那些虚头巴脑的讲究,他们一个个又都是有手有脚的,也用不着你伺候。”
“是。”江波涛笑着,侧身坐下。
叶修拉了江波涛坐下后,周泽楷有意意地将自己的位置往王杰希边上挪了挪。江波涛椅子放得靠后,但人离叶修近,所以看起来还是个侍臣的位置,不过看上去,他是叶修的侍臣。
喻文州从前日见到江波涛起,就算到早晚会走到这一步。倒是叶修的态度,如此快刀斩乱麻的利落,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一想也明白,叶修是为江波涛着想。
江波涛以周家家臣的身份,“投靠”叶修。哪怕周泽楷从未以家臣看待江波涛,此时让江波涛跟着叶修也是心甘情愿,但难免被有心人编排“趋炎附势”。但叶修这么一来,就表明了态度:是我先看上人,我要。即使还有些闲言碎语,也容易落在祖龙跟龙族世子抢人这类八卦上。
叶修同时也在他们这班人面前表明自己的立场,尽量为江波涛避免以后相处时可能会有的尴尬。让邱非安座,多大的面子!即使有谁心中不舒服,今天之后,也没法开口,因为叶修已经说了:都是“亲朋故友”。
立刻会出意思的几个心脏,都不免叹息,叶修真为人打算,能算到120分。但可气的是,又要多一个人来分叶修了……或许,还不止多一个?
江波涛又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尴尬处境。一直来,外界看他,都是周泽楷的“侍奉者”,龙族本来就有用侍臣的传统,一开始,很难说周家选他跟着周泽楷,没有存这个心思。但周泽楷以国士待他,而且人家早就心有所属,当然也不需要他去暖床。
正如一个公认的事实,联盟中,凡是弯的,没有不喜欢叶修的。就算本来不弯,遇到叶修都有弯掉的可能。江波涛本来对叶修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当就是个龙族的风云人物。但身边一个周泽楷是叶修迷弟,若干年下来,耳濡目染,加上叶修的确又是那样神一般的存在,要没有点想法,也难。
但是江波涛一直将自己的地位摆的很正,就是周泽楷的助攻。因此,联盟知道他对叶修心意的人还真不多。而此时机缘巧合,天可怜见,让江波涛有机会将自己的心意摆到叶修面前,而且,叶修还接受了。
这就如同,一个人跟梦中女神,巫山云雨一夜,已是喜出望外,居然还能抱得美人归,是想都不敢想的福分。
江波涛也知道,跟随叶修这条路必然不好走,哪怕有周泽楷给自己撑腰,哪怕不考虑外界的毁誉,光叶修身边这帮人,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喻黄王张几个不提,那是陪着叶修一路过来的,在龙凤和合事件中的当事人。邱非吴雪峰更不用说,那是叶修家人。肖时钦之前不算亲厚,但在祖龙出世一事中主动入局,得了众人的认可,也是叶修最终混沌大成的重要助力,现在还和吴雪峰一起,为叶修打理诸多世事人情往来琐事。
而自己,怎么看都是趁众人不在的情况下,亲近叶修,还被宠幸了一把的佞臣……说起来跟趁主母不在爬床的丫头一样,被嫌弃是分分钟的事。
不过昨日,见到喻文州,蛇皇的态度,让江波涛已经颇为意外。
喻文州待人处事温和,但不是说漂亮话的人,以他的身份地位,也不需要特地说好听的。尤其是在叶修的问题上,周泽楷和喻文州明争暗斗了好几年。对这位蛇皇稍显变态的占有欲,江波涛了解得清清楚楚。所以喻文州居然能承认他,至少让江波涛没那么悲观。
今天叶修态度之明确,更是让江波涛完全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只要叶修认可自己,他身边人再不喜,也不会让自己难做。甚至可能会爱屋及乌。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爱的焦点,就是叶修。
果然,叶修此言一出,众人除了一开始有点吃惊,很快都恢复常态。王杰希、张新杰的眼神里带了些玩味,肖时钦看着江波涛,笑得颇为友好,毕竟,江波涛的处境,他是有点感同身受的。
吴雪峰和邱非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正叶修身边多出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对他们的影响都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