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落芜和沈修虞二人走在后山的林荫暗道之间,阳光细碎流转过,清幽而舒适,随意一嗅都是草木香。
泥地湿软,踩过的地方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迹。
沈修虞的身姿出尘,站在远处犹如一道冰雪雕塑,此时他的目光聚焦在一颗流苏树上。
流苏树不同于其他的树木一般绿意葱茏,反而雪白一片,花型纤细如丝,摇曳在风中,秀气雅致,芬芳馥郁。
四月恰好是开花的季节,又称作肆月雪。
小姑娘第一次见到这么别致的古树,两只眼睛挪都挪不开。
“你今年可有十六岁了?”男人用背对着身后的小姑娘,从姜落芜的角度望过去似乎在暗自端倪着什么。
“没有,还有三个月。”
“我的生辰正好就在七夕节的后一天,七月初八。”
姜落芜掐着手指算自己的生日,估摸着马上就要到自己及笄的日子了。
她记得过往就参加过赵宁儿的及笄礼,场面颇为隆重,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是怎么样的。
从及笄那日以后,自己的好朋友似乎就变了一些,但要具体说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
后来她才明白,赵宁儿是多了几分女儿家应当有的淑女庄重。
小姑娘使劲想了想自己曾经在那本古书中捧读过的一句经典…,对了,怎么说来着。
是笄冠有成人之容!
十六岁的话,似乎就代表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只不过,小叔叔问这个做什么?
沈修虞今天一反常态的站在那里,问了一句话之后便不肯吱声了,继而仿佛是陷入了回忆里一般沉思着。
饶是姜落芜再迟钝,也能捕捉到男人今日的情绪不对。
可是她也没有什么安抚人情绪的惯例,毕竟男女之间还是有别,赵宁儿她还能勉强的安慰一番,可晋王却不同。
小姑娘的嘴张张合合好几次,想说的话就是没能从喉咙里出来。
其实她也没想好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
“小叔叔。”
“你怎么了?”
小姑娘拖着脚步静悄悄的凑到男人的身躯之前,学着他的模样抬起头凝视着上方垂动的流苏叶。
难不成是睹物思人?
姜落芜心中划过许多的猜想。
晋王莫不是在心里面也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就和她在话本里看到的一样。
男主角总会有一个英年早逝的白月光。
不过她只敢想,却不敢说。
只不过姜落芜不知道的事,她这话是说对了一半,英年早逝的不是沈修虞的白月光,而是生下他的母妃。
他素来不喜皇宫,庭院深深,表面上光鲜亮丽让人羡艳,背地里却是肮脏龌龊,外面的人想进去,而里面的人却想着逃出来。
而他的母妃也是其中之一,他已经忘记了小时候的很多东西了,对于自己感受到的爱,都因为太过久远而越发的模糊。
又或者是,他的母妃本就给予很少的爱给他,所以他到如今依旧孑然一身。
可他忘记不了自己母妃院子里种下的那一颗流苏树。
在沈修虞的年纪尚小的时候,她便是如此盼着那一颗流苏树开花,一个人守着守着,青丝染成了白发,却也没有等到爱的人再来看自己一眼,最终郁郁而终。
他幼时还以为是因为那颗树夺走了母妃对他的关注,还曾偷偷的爬上去妄想着摧毁它,摧残它的枝叶,事情败露之后却被狠狠的处置了一顿。
他和母妃本就稀薄的沟通,几乎就要没有了。
自母妃离世以后,宫里的流苏人照看也慢慢的枯竭了,那棵树也不复存在。
多年后再看,竟然恍若隔了半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