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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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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重逢的喜悦让一根筋的年轻骑士瞬间忘了自己的尴尬处境。他好奇地上下打量多年不见的维克多叔叔,最后目光停留在他的腿上:“您怎么弄丢了条腿?等等,您怎么跑到贝济耶来了?我们都以为你在埃及……”

“以为我死在埃及了?”维克多坦然帮他把话说完,然后露出一缕苦笑,“确实差点就死了。西法兰克十字军在埃及的遭遇是灾难性的。曼苏拉之围后北非市场的法兰克白奴价格降到了一个手脚健全的青年只值三块面包。”

“可我听说很多人被赎回来了。”

“仅限于有能力支付赎金的贵族。”

西里尔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上帝啊,我真的不知道……这不对,如果早点让我知道。”

维克多见西里尔自责还反过来安慰他:“这不怪你,达米埃塔沦陷的时候你还没受封呢。”

“那你的腿怎么了?”

“在突围战的时候受伤了,起初伤口不大,但那时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箭簇没有医生没有药物也没有粮草。伤口在俘虏营里就开始生坏疽,还好我的随扈找到个治骡马的兽医帮我把坏腿锯了,不然发展成败血症的话我连命都保不住真要死在北非。”

“可少了条腿可怎么骑马呀。”虽然重点全,年轻骑士的难过却很真挚,他的眼眶红了泪水开始在他美丽的蓝眼睛里蓄积。不能骑马的骑士还能算骑士吗?他简直难以想象维克多叔叔的遭遇,如果是西里尔自己那他宁可死于坏疽也不会舍弃自己的腿。

“之后你怎么离开的埃及?你的随扈还在身边吗?”

维克多遗憾地摇了摇头,“那可怜的家伙没熬过去,他倒是没受伤但他在奴隶商团的迁徙途中得了热病在穿越红海前就病死了。同行的人里有个不懂装懂的家伙说那水直通地中海,只要把死者的尸体扔进去他就能漂回欧洲。后来我们获救后才被知道红海根本不通地中海。”

西里尔惊觉问:“你们是获救的?”

维克多揉了揉木腿的衔接处,打了个手势把那几个听不懂他们语言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民兵先打发出去,然后回答说:“说起来我还算挺幸运了,在穿越西奈半岛时遇到了骑士团的残部,北方骑士团的施莱德森大师救了我们。可惜我少了条腿,不然我就留在北非跟他们混了。”说到这里他抹了把脸,奈朝西里尔笑笑,“后来我花了两年时间总算找到一条愿意顺路捎上我回欧洲的商船。我本以为他们会回热那亚,然后我就可以从那里回勃艮第老家去。可那船去了马赛,一上岸我身分文,什么证明身份的文件都丢在了达米埃塔。没人会相信我这样的流浪汉以前是个十字军骑士,除了特别淳朴的农民。”

“那你怎么到贝济耶来了?”

“曾经帮助过我的人是个贝济耶农户,一个热心肠的好人,他相信我是十字军并愿意提供给我食宿以换取我教育他的孩子读书认字。但去年粮食歉收,他作为本地自耕农代表向领主申诉请求灾年减免去了主城城堡,然后泰纳曼家的小杂碎说他带头抗税把他吊死在了城头。整件事情就那么简单。”

这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这支乌合之众的农民叛军却能扬长避短,面对官军来剿还能临阵不乱打得有板有眼。从一个十字军复原老兵到叛军首领,西里尔意识到眼前依然面貌温和的维克多.马赫杜早已不再是那个在尼尼微的废墟上陪伴他们长大的潇洒骑士,残酷的命运把他推到了叛乱的道路上。但他依然值得尊敬,西里尔甚至比过去更敬仰他的维克多叔叔了。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为你平反。”他焦急地在山洞里走来走去,“贝济耶现在算是阿珀斯特尔的共治领,我有权提出申诉。这事儿我管定了,我要直接向陛下禀报这里的情况。而且我要同托马斯.泰纳曼决斗,亲手宰了那个混球。”

他的计划却让维克多皱起了眉头:“这行不通,时间和条件都不允许。”

“为什么?”西里尔气呼呼瞪大了眼。

“叛军没有粮食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算把整座山啃秃皮他们也撑不了一个月。只要在山下守着,就算抓了主帅叛军还得向我们投降。”这是比较保守的军官的说法。

“他们对圣骑士不利怎么办?”

“那如果真是圣骑就没人杀得了他。”

“既然如此干嘛不直接放火烧山,反正圣骑不会被杀死。”这是比较激进的人的建议。

一直在静静旁听军官们争吵的哈木宰终于开口插话:“先提醒一下各位,在座的精彩建议日后就算圣骑本人不予计较,我也会如实汇报给你们的皇帝。”

就算是消息闭塞的贝济耶本地乡绅经过这几天同中央军的厮混也对这位醒目的异教徒在帝都有多吃得开已有所耳闻。身份高贵的埃米尔不仅是第一骑士的好友,也是许多达官显贵的座上宾,御前受诏不是一次两次。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他激发了小皇帝对异教文明的好奇与向往,引领了帝都贵族圈的东方审美潮。

被这样一个有头有脸有话语权的贵人警告,立刻让那些嚷嚷着要放火烧山的乡下士绅噤若寒蝉。但其中不包括一位叫皮埃尔.卡斯泰尔诺的随军神父。这位面色苍白瘦削的神职人员来自奥克西塔尼亚地方教会,名义上隶属于朗格多克主教管辖。

在众多花里胡哨的骑士乡绅里,像黑老鸦一样沉默的教士原本毫不起眼。此刻他却不卑不亢地站了出来,对着眼前的重量级异教徒义正词严道:“战不胜的圣骑士是上帝赐予基督徒打击不洁与邪恶的正义之剑,决斗的骑士会因为手中的宝剑过于昂贵而对战斗投鼠忌器吗?鄙人相信皇帝陛下也应当很高兴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够让他的天赐利剑惩恶辟邪。”

教士的话立刻在军帐里引发一片赞同的共鸣,哈木宰猛然察觉苗头不对,他可不记得从城堡出发时军队里有那么个行态可疑的神职人员。

于是一走出大帐哈木宰就找到几个他们从京师带来的军士用几个小钱打探起那教士底细。那些军士虽不是本地人,几天下来跟本地军队一起起居行伍混也混熟了,故而消息很是灵通。据他们讲,那神父原是朗格多克主教亲信的一位司铎。朗格多克,阿基坦这些西法兰克藩省在帝国的地位有点复杂。不同于皇帝的直辖区省,藩省拥有不亚于边疆省份的高度自治权,故而西法兰克的公爵们可以绕开皇帝直接参与上一次十字军。凭着公爵们对十字军的狂热也不难看出,这一代的朗格多克和阿基坦的公爵们都是虔诚的狂信徒。虽然不至于为了教廷和帝国翻脸,他们和宗座的关系可远比皇帝和教廷的关系来得融洽。本地的主教们也不像帝国的其他大主教们一样形同虚设。比如朗格多克大主教就来自罗马的直接派遣任命。这些罗马直送主教对藩省内宗教事务远比尸位素餐的直辖区大主教们上心。狂热度高宽容度就低。而另一方面,既然是心向罗马,在双圣骑之争上情感上会倒向哪一方也就不言而喻。相比常年在东方前线同异教徒作战捷报频传的教廷圣骑,心向罗马的教士们早对斗鸡走狗摆设一样的帝国圣骑心存怀疑。如今西里尔一战被俘,而贝济耶又天高皇帝远,阴奉阳违的朗格多克主教趁机借刀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西里尔也许不知道自己的封衔有多少水分,可哈木宰不会不知道。就算圣骑法被杀死的传说是真,西里尔受不受到神佑覆盖范围就很堪疑。这样一盘算,哈木宰惊恐地发现西里尔被友军暗害的概率竟远高于被叛军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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