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万啃完苹果又开始啃梨子了,顺口问了一句,“家主,我今天都没见到仆从,他去哪里了?”
家主盯着水果盘寻找下一个〈受害果〉,“他回去地牢了,可能要很晚才回来,但没说回去做什么。”
哦?好机会。
“那我能问一下仆从的事么?比如仆从有名字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叫他仆从呢?”
现在还没到晚餐的时间,门口还有加菲尔德守着,简直是问仆从私事的完美时机。
看了半天还是吃点葡萄吧,“名字当然是有的,但他自己不用了,也不许别人用名字叫他,所以我不能把他的名字告诉你。这其实跟他被发现是-W-的事件有关,我之前不是提过有些-W-是直接通过失控发现的么?仆从就是其中一个。他的经历有点悲惨,我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你。”
“我不会让仆从知道的,家主,这应该也能当作〈假装〉练习的一部分吧。”仆从不在家主或自己身边的机会可不多,以后没准就没法问了。
“好吧,你说服我了,我突然想到,你说睡觉和半梦半醒容易出意外这个事,或许就是仆从当年的真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时我们两家离得很近,所以我和仆从是经常一起玩的,到处捣乱,一起挨骂,直到仆从快到五岁的一天晚上……他们家在半夜突然发生了火灾,仆从的妈妈和哥哥都死在了那场火里。消防到场把火扑灭后,一个诡异的景象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在原本是房子的废墟中心,仆从所在的房间完好损,而他本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那时我父母立刻就拿绳子绑住了他的手,还用撕下来的衣服塞住了他的嘴巴,交给车夫送去了地牢。虽然那时仆从的父亲不在伦敦,没死在这场火里,但当他知道了家人的惨死,因为悲伤过度,也跟着自杀了。”
整理了一下心情,家主继续低声说着,“我跟他们一家都很熟,但这些熟悉的人,却因为一场意外,全都不在了。”家主抿了抿嘴,低头看着握在手中的葡萄,“那时我也还小,这事对我的打击真的很大,我完全不能相信这是仆从做的。「族规」让我们知道家族里会出现-W-,却也没告诉我们-W-是这样的啊……之前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玩呢,仆从父母和哥哥对他也很好,他完全没理由杀了自己的家人啊。”
塞万突然想起,他刚进地牢时,仆从跟他说过的话:
“-W-是像你这种生来带有特殊能力的孩子,但通常都太小了,你们会控制不住烧了自己家和杀了自己的家人。”
这说的,原来就是仆从自己啊……
“在上一任家主谢利找到我,并告诉我是下一任家主之后,我才知道了更多的事。”
家主拭了一下微微湿润的眼角,“谢利让负责教养仆从的上一任问了他当时的情形,但仆从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他说那天晚上,他照常吃饭睡觉,晚上也睡得很沉,没有做梦,直到被我的父母从床上拖了起来,限制行动后交给了车夫。当他被车夫带出房间的时候,才看到已经被烧成废墟一般的家。”
“到我进了魔法学校,学会了很多魔法后,我还特意问过谢利,那次火灾会不会是别的巫师做的,比如溜进他们家施放了魔法,再幻影移形走了。但谢利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就算仆从自己没有记忆,从现场的两个情况也能肯定这只会是-W-做的,一个是仆从的哥哥,他有出现在别人的预见里,不应该在那个年纪死在那晚的火中,只有-W-能改变已经被预见过的未来。另一个就是那晚的火……那是-W-与生俱来的能力,一种以-W-为中心迅速向外蔓延的火环,所过之处如坠火海。它像是一种能量外泄,谁也法控制,包括-W-自己。”
家主换了一种坐姿,定定地看着面前壁炉的火焰,“那时我还是不太相信仆从就是-W-,世界这么大,没准还有别人能做到呢,但谢利接下来说的话,彻底打破了我幼稚的幻想。”
“谢利说在地牢里,当上一任告诉仆从这一切后,他又再一次失控了。还好地牢只有上一任和仆从两人,不然恐怕又会有人葬身火海。他在地牢里多次寻死,都被上一任制止了,上一任告诉仆从,他没有死去的资格,家人因他而死,他就该用一辈子的苦痛去偿还。他死了,下一个-W-很快就会出现,然后或许,下一个家庭又会如他那样,毁于一场大火。对于家族而言,-W-活得越久,越能减少这种悲剧。”
“自那之后,仆从就舍弃掉了自己的姓名,他认为自己害死了父母,又怎么能用父母给予的名字呢,就让他一生都为自己的过忏悔吧。那场火之后,他应该没有一天原谅过自己吧……”
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他成年的那天,谢利带着我去地牢接他,那是自火灾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仆从整个人都变了,他的瘦削与憔悴,根本不像刚到18岁。我也突然意识到,我童年那个开朗调皮的…仆从,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说着,家主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那时仆从没看我一眼,他跟谢利说,他早已家可归,就让他在地牢里过一辈子吧,也不用担心再伤害到任何人了,说完他就转身准备走回地牢。但我其实也预见过三四十岁的仆从在我身边的未来,所以我一把拉住了他,跟他说,‘我是艾德里安,霍尔家族的下一任家主,有我在,你须担心任何事,只要你跟着我,就不会有任何人因你而受伤,我需要你呆在我身边。’边说边把他往马车的方向拖,毕竟他如果真的走回地牢了,我们可都进不去呢。”
家主突然轻笑了一声,“他当时其实挺不愿意的,但我可不管他愿不愿意呢,我吃得好睡得好又常运动,他在地牢里不知道怎么过的,瘦得都快不成人样了,怎么跟我比力气,但拉到了马车门前,他不肯上去,我就生气地说,‘你敢不听我的?你不上去我就给你来一发「统统石化」,然后塞你进车厢!’,他才终于不跟我较劲,乖乖上了马车……从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我身边了。”
“是家主拯救了仆从呢。”
家主摇头苦笑,“哪有拯救啊,现在的他跟那时也没什么差别,我只是把他的人带出来了,但他的心,一直都留在地牢里啊。虽然我也没见过地牢,但他的房间,应该很像吧,在主宅,他也只愿意住在地下室,不出来见人的时候,穿的都是些什么衣服啊,一堆烂布?我们都希望他放过自己,但他自己不愿意啊。”
“如果仆从觉得这样做会好受一点……毕竟身体的难受,没心里的难受难熬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仆从真的是家主的仆从呢……可是我不懂,仆从为什么觉得在地牢里,就伤害不了别人了呢?”
家主把葡萄拿在手上滚来滚去地玩,“哦,你说这个啊,是因为地牢真的很特殊,首先它的结构与布置,别人都法改变,除了你们。而且它的石墙可以抵挡-W-失控的能量,不管是火焰还是别的,它都能把影响范围限制在地牢内。要知道如果不在地牢里,那么论在什么地方,只要-W-失控了,就谁都没法阻止魔力的蔓延,有些能力强大的-W-,那个火可不会温柔到只烧掉一个房子啊。所以我猜,它应该是-W-或曾是-W-的族人建的,毕竟当时那个家主改的「族规」,只是要-W-到庄园独自生活而已。但后来地牢是怎么来的、「族规」为什么又改成送进地牢就再也没有找到相关记录了。”
“所以仆从才不想出来么?但这么一来我又不懂了,为什么界限会是成年呢?这成年真的是指18岁么?难不成在到18岁的那一天,之前不受控制的力量,一夜之间就突然消失或者能被控制了?”
“哈哈哈哈,好敏锐的小塞万。”谈话内容离开了仆从的过往,家主的神情终于变回了之前的轻松,他放下手中没吃完的葡萄,捞过一个梨子开始啃,“这也是我当上家主,看到「族规」后想到的问题。”
“既然「族规」已经改了,证明家主是找到答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