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落在他身上。
肩膀之下，中心，那个看起来就像个空洞的位置。
艾因一动不动，主要是他动不了。身体完全被对方的力量钳制着，论他成为什么，他都不可能直接去和女神对抗。面前的神明微笑着将手指压入，那是个在灵魂层面上的动作，并不会伤及物质，而是直接向下走，抓住他的核心。
那在他灵魂里生长缠绕的东西，那颗混沌的种子。
“呃……”
被神力包裹那种地方，感觉就像被刀压在喉咙上。他意识地呼吸加速，即使自身只是在使用这具躯壳，对方依旧是握住了他的灵魂。只要对方想，就能立刻掐死他。
全身都是冷汗。
但是他没什么大意见。对死亡的恐惧早已离他而去，对于虚中的存在而言，他并不觉得这有多可怕。只是，握着他生命的人是女神以赛玛利，这点倒是挺可笑的。
女神望着他的眼睛。
那双曾为她造物的眼睛此时笼在空虚中，带着细微的笑意。
她并不想杀死他，至少看到这双眼睛时，她就不想了。
“哎……？你……”神明的力量轻轻滑过那生长茂盛的植物，在最下方蔓延，将最重要的核完全包裹，像用柔软的绸布擦拭名贵的玉器。艾因猛地一抖，怪异的感觉从灵魂深处滑开，躯体没有任何异常，但他的灵魂在颤抖。被人这么擦拭内部的感觉奇怪得要命，他下意识想抗拒，但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的呼吸快得可怕。
在做什么。
那种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神力，在他已经被污染的灵魂之中滑过，早已沉寂的情绪被强行拉出，纷乱的碎片充满了他的大脑，“呃——呃……”太久前的东西环绕着他。不安、慌乱、愤怒，一次次向神明祈祷时的迷茫，那些还是造物时的情感冲击着虚的灵魂，他用力摇头，却没办法挣开对方，“嗯……”她在他的胸腔内探索，拨动情绪的线，碰到她的混沌被净化，他曾经祈求过那个，但此时他只感到烧灼般的疼痛，“啊……你现在，在做什么……已经够了……现在已经……”
太晚了。
现在，已经不想要，也不需要了。
女神没有回答，只是抓住他的核心，忽然一捏。
“呃——”艾因猛地仰头，那一瞬间他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怪异的感觉卷过他的思绪——说不出是疼还是舒服。灵魂在被攻击，疼得要命；但女神到底是他的造主，他现在还使用着这具躯壳，躯体本身的愉悦影响了他的判断，“呃……”而且，那是神力。当她试探出应当使用的力道，她的力量就开始填充他的混沌，让他有种获得力量时的满足感。即使是身为空虚的他也会因此感到快乐，思维像是漂浮着，被什么温暖的流体裹住，没办法快速运转。他想推开她，但抬起手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指尖在抖。
“不要……”
又一次地，从表面滑过。
他想蜷缩起来，却依旧被对方压制着，只能在地面力地扭，“呃……”在被填满。她的力量填满了灵魂的空隙，而此前，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些空隙存在。过去的情感在推动他，想要向女神效忠，或是对着她祈祷，又或者咆哮——太多复杂的感情都在此时被女神拉出，将他卡顿的思维搅得更加混乱，“停下……”快疯了。没办法处理这么多突然被堆起来的感受，这根本不是灵魂正常情况下会产生的情绪——不能这样……
思维，太疲惫了……
“停下……别再，搅了……放开我……从我里面，出去唔……”
泪水在往下掉。
为什么……
所以说，为什么之前不闻不问，从不回答他，却在这时候做出一副不想杀掉他的样子啊！
虚的领主不会有这种反应，但此时控制着他的是过往的情感。它们堆叠在一起，撕扯着他的思考能力，将他以为已经压下的东西再次翻到他面前，迫使他与那些情感共鸣，“呜……”明知道自己不对劲，却又因为思维的混乱没办法行动，他抓住对方的手，但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能动了，“啊……松开，别再……我，你杀了我就……”
“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是女神第一次开口。
“呜……不，别再碰了……”每次擦拭都像在直接攻击他的大脑，在他灵魂上强行刻下喜悦与满足，那种感觉太像另一些东西，他的躯壳回应着灵魂产生反应，“别……够了……！所以说，这种时候跑过来干什么！可以了吧，你之前就没有回答我啊！你、你……你会扔掉……我，没有价值，完成使命的时候……呜……”
过去的记忆。明明已经不再在乎了，以他现在的状态，可以完全视掉这些。但此时他哭着怒吼，像是很久前的自己借助记忆和感情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并且所有的自己都挤在此刻的思维里，“够了，够了！杀了我不就好了吗，别碰我……！我不需要，停下呃……唔，呜……别再……”
好舒服。
被这样擦拭好舒服。对方的手以一种并非物质的方式接触他，灵魂里漾开愉悦，神力温柔地包裹他，将他的反抗变成面对神明的悸动，“呜……”他毕竟曾为这个人的神官。他曾那样虔诚地相信对方，他曾渴求过被这样注视……
但是此时此刻，他只能缩紧自己，哭泣着摇头。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