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食堂和南城大学的食堂一样,菜式都不多、味道都不好。傅元清随便吃了几口就不想再动筷子,他看着埋头吃饭的向嘉梁,内心生出很多很多的爱意,甚至想要抚摸对方的头发。如果不是在食堂,他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坐上向嘉梁的腿,亲手喂他。
饭后两人绕门诊楼散步一圈,向嘉梁是难得有时间这样走动走动的。在他进到楼内之前,傅元清将一直拿在手上的纸袋递给向嘉梁。里面是用礼品纸包装好的耳机——如果不包起来被向嘉梁知道了那是个耳机,他肯定不会收的。
下午时天又变了脸,眼见着天空越来越黑,乌云压顶,傅元清赶紧先溜回了家。如他所料,半路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并伴着电闪雷鸣。
从停车位到家门口的短短几十米距离都让他裤腿和袖子湿了一截,只有被伞完全遮住的脑袋是干的。进了家,他叫陈雪扬随他一起上楼,帮他换掉湿衣服。他的左腿被雨水一浇,疼得几乎不能动。
对待傅元清的腿,陈雪扬已经有了点经验。他先扒下傅元清裤子,用热毛巾敷上伤处,然后再将热水袋放进被窝里。忙完这些,傅元清指挥他开衣柜找干净衣服和裤子。
陈雪扬打开柜门,拿出一件厚实卫衣和一条牛仔裤,转身给傅元清看,征求同意。傅元清点点头。陈雪扬回身欲关上柜门时看见角落揉了一团五颜六色的布料,他想帮傅先生整理整理,抖开布团却发现那是几条一看就“不正经”的裙子,登时脸就红起来。
而傅元清在床上看着陈雪扬的动作,一点也没阻止。
本是想阻止的,话说出口前却又咽了回去。
陈雪扬默默收拾好衣柜,搬来小凳子在床边坐下,是要给傅元清按摩一下伤腿。傅元清掀开被子,大腿皮肤被热水袋烫红一片。
按摩过程依然是声的,傅元清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脑袋里难得什么都没想,空白一片。陈雪扬专注着雇主的腿,心里仍在纳闷那几条裙子,但是不敢好奇,只装不知道。
雨是越下越大,屋外梧桐树的树枝被大风吹得不住拍打窗户。傅元清被这雨声、风声吵得睁了眼,扭头向外望去。下午四点的天已经黑如夜晚,路灯全部提前亮了。没多久,隐约听见马路上传来轰隆隆卡车声和嘈杂人声,傅元清让陈雪扬看看出了什么事,陈雪扬回来说,是路口的大树被吹倒了,保卫处和后勤的人在移树。
不仅是树被吹倒,道路还积了水,已经齐脚踝深了。
傅元清担心起了向嘉梁,怕这雨下个没完,向嘉梁没法回家。而向嘉梁没回消息,想来是正在忙。
担心完向嘉梁,又忽然想到了傅锐。傅元清犹豫着,我是不是应该去接他回家?如此一犹豫就是一个小时,快六点时他接到傅锐的电话,傅锐说:“你在家的话就来接我,我回不去了。”
傅元清回答:“你真麻烦。”
待傅元清慢悠悠开着红得惹眼的奥迪Q2到傅锐校门口时,傅锐已经在门卫室的屋檐下等了二十多分钟。坐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责问傅元清这么短的路怎么来得这么慢。傅元清拍拍左腿:“我能来就不了。”
回家路上正值晚高峰,车子走走停停,前方是一片片被雨水扭曲的红色车尾灯。
返程比去程多花了几乎一倍的时间。家门口的停车位被占了,傅元清只能停在稍远的地方。开了车门一脚踏进积水里,他骂一声:“妈的!”
傅锐绕过车头跑来钻进他的伞下:“我不想打伞了,蹭蹭你的伞。”
两人挤一把伞,各湿半边肩膀。
傅元清很久没有和傅锐这么亲密过了,他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傅锐对他总是有很多依赖。然而到了青春期,傅锐与幼时简直判若两人,来自傅元甄的基因开始显出了威力。经过那日楼梯上的一瞥,傅元清想,傅锐的皮囊果然已长成了第二个傅元甄,可皮囊包裹之下的内核却永远不可能是傅元甄。对此,傅元清感到庆幸,同时又有一点失落。
大约是因为一直不停歇的雨所造成的心情阴沉,晚饭时三人都不怎么说话。直到陈雪扬开始收拾餐具了,傅元清走到他身边说:“我看这雨不会小了,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陈雪扬犹如被突然惊吓的兔子般抖了一下,对傅元清连连摇头:“没事的傅先生,我,这雨不大,我可以回家……”
傅元清笑笑:“树都倒了三棵,积水也到小腿肚,外面又这么黑,实在太危险了。”
他不给陈雪扬再次摇头的机会,拍拍男孩的肩膀:“休闲室的沙发是折叠沙发,放平就是一张床,你凑合凑合吧。——另外,睡觉前再来给我按摩一下腿,好吗?”
陈雪扬点头答应。除了答应也没别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