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都处于惊悸带来的沉寂中。左边,是一身狼狈的年轻军官;右边,是刚刚推门而入的少将。
宋堂堂坐在中间,一时不知道该叫谁“父亲”。
还好,爸爸只有一个。
他双手搂紧了宋念的脖子,圆圆的小脸紧紧埋在宋念怀里,发现爸爸的表情一片空白,像是被惊地说不出话来。
宋堂堂小声地叫了声“爸爸”,被摸了摸后脑勺,忍不住探出脑袋,朝年轻apha的方向悄悄地扭头,盯着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父亲看。
尽管五官肖似,年轻军官和年长的少将的差别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年长者成熟稳重,有种光华蕴藏于内的气度,二十出头的季斯年则要锋锐许多,像一柄泛着寒光、刚刚开刃的剑。
他穿着黑色的作战制服,长筒靴勾勒出小腿笔直的线条。沾着灰尘和血液的裤子上有磨损的痕迹,大腿和腰带上别着好几只大口径的手枪,浑身带着硝烟的味道,像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
季斯年站在窗边,双腿微微分开,显得修长而舒展:“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这不该你来解释吗?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掐着我老婆的脖子往床上摁。”
年长者语气不善。
年轻的季斯年冷眼看着另一个自己用薄被子将宋念裸露的肌肤捂住,仔细检查着他锁骨旁边的手印,心里逐渐回过味来。
平行时空?还是另一条时间线?
他的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年长者的肩章:
啧,少将军衔。
“我在图恩星系,飞机左翼损坏,和逃逸虫洞撞上了,一睁眼就到了这里,”季斯年解释道,“现在是银河历多少年?”
“图恩走廊保卫战。”少将说起那场战疫后来的名字,“我参加过,但是没有遇到过流浪虫洞。”
两个人对了对时间节点。
“现在是那场战役之后第八年。”
自从上了战场,季斯年的神经就一直保持在高度绷紧的状态。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却出现了一种略显迷茫的表情。
“八年?”季斯年问。
其余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季斯年停顿了两秒,闭上眼睛,回想着血肉横飞的战场,睁开眼,打量着这间填满了橘子味的卧室,花了十几秒,才让自己僵硬的躯体稍稍放松。
嗯,八年。
好消息是自己还活着。
坏消息是八年后自己没出息地吃了回头草,还和宋念生了两个小崽儿。
他扫了一眼吊在宋念脖子上的小孩,忍不住扬了扬眉毛,顺着对方胳膊的走向,和一眼不眨盯着自己的宋念对上了眼。
季斯年的视线迅速移开,微微下垂,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腿环上绑着的几只手枪,好像那些口径有多不同寻常一样。
一只白皙的手却突然伸到他的视野里,扯住了他的衣襟。季斯年反射往后退,却被那双看起来没什么力气的手拉住。宋念的声音很低,尾音却在细细地抖,紧张又难过的样子:“你受伤了?有血。”
少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看了年轻的军官一眼。
季斯年愣住了。
宋堂堂已经从宋念怀里跳到了地上,只穿了袜子,哒哒哒地去柜子里把医疗箱取了出来,看了眼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伤口,满脸担忧地垂下脑袋,细声细气地问他,“疼不疼啊,父嗯……呼……”
他对着伤口吹了一口气,支支吾吾的,还是没叫父亲。
“不疼。”
季斯年缓声回答,看着小朋友那两只小小圆圆的耳朵,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