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慢慢想着,今天要先去酒店见面,然后……要和季斯年一起去给猫猫找主人。
如果季少爷不同意……宋念摇了摇头,删除了这个选项。
季斯年又把早餐摆在了门口,敲了敲门,说他先出去了,下午回来。
宋念在星网上挑选了半天礼物,迟迟没法选定,只是往购物车里添加了一个又一个货品。
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季家的司机这时候突然打来一个电话,说自己在路上遇到了交通事故造成的大堵塞,可能会迟到三十分钟。
宋念原本就对季少爷安排人接送他受之有愧,想到今天自己想要和apha说什么,更是不好意思,告诉司机不用来了,自己可以一个人过去。
他迅速爬起来洗漱收拾,提前一个半小时出了门,坐上了一辆两栖出租车,靠在椅背上打着腹稿,想着要怎么和季少爷谈判。
刚理过两遍思路,车身就缓缓停下了。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宋念,笑着提醒道:“同学,到了。”
宋念“嗯”地抬头,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堂已经近在眼前。
他一愣:“到了?”
“是啊,这边离你住的地方很近,二十分钟就到了。”
宋念的眼睛睁大了,呆呆地说:“可是,我上次来过,那次车走了一个小时。”
司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啊,你看,我开了导航——同学,你是不是被人坑了绕了远路,这种情况要像市场管理局举报的,你给了多少……”
像是一道闪电从天空中劈过,破壳的种子在地面下绵延滋长,早春的冰面被底下激荡的河涌破开了第一道裂缝,“咔啦”一声脆响。
宋念在司机好心的唠叨中付了钱,下了车,脑袋里嗡嗡作响,心底的疑惑越滚越大。
为什么?
季家接他的专车,走同样的路线,慢了整整四十分钟。
那天他到的时候,也是在先去了VIP等待室。季少爷坐在他旁边,桌前的水杯是服务生刚刚端上去的。
——他和自己差不多同时到。
与其拉着自己在路上兜圈子,为什么不让自己直接在酒店等?
宋念告诉自己这不重要,季少爷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了,他要,他应该……
指尖却渐渐失去温度。
像是有一根细细的冰锥,直接刺穿了头盖骨,顺着脊椎一路往下。丝丝缕缕的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来,让人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宋念控制不住地回忆起了更多细节,那些被措、慌乱和情欲掩盖住的信息。
比如apha身体火热,低下头来吻他时,脸上的温度却要凉很多。他带着手套,一直没有取,如果说第一晚出于某种个人癖好,在那天晚上做清洗的时候,apha明明取了手套,为什么又在第二天一早重新戴了起来?
他在隐藏什么。
是不是,手上有什么特征,容易被认出来?
明明宋念已经被临时标记,季少爷对于他满身的气味,嘴上说着生气,动作和神态上却不怎么反感,甚至有些……兴奋?
宋念猛地摇了摇头,把某个若隐若现地可怕念头赶出脑海。
可能都是因为自己太浪了,所以,季少爷才会那样。
况且两个人的信息素截然不同。
宋念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世界上并不存在能彻底改变信息素的药。但是有能临时改变信息素味道的伪装剂,常常被用于军事行动或者间谍活动中。此类药物唯一的特点是气味只能在同一香系中改变。
果香调,芒果可以转变为菠萝味。花香调,玫瑰可以改成茉莉。
乌木香和檀木味。
季斯年是军校生。
不对。
不对。
怎么可能呢。
宋念眨了眨眼睛,一遍遍地否定自己。然而一个微弱的声音却在大脑深处响起,清楚地告诉他: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
眼角不知为什么隐约发烫,宋念坐在套间的沙发上,很缓慢地收紧了冰凉的手指。涩意顺着眼睛弥漫到鼻根,然后顺着喉咙往胸腔延伸,浸润透了五脏六腑。
宋念觉得自己的脑袋像生锈的机器人,只能非常缓慢地、非常艰难地转动。他像被扔在了深不见底的海水里,却被绑住了手脚,只能清晰地感觉到海水一寸寸灌进了鼻腔,让他法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念站在了客房电话前。
他按下了一个号码,又拿出了自己的通讯仪器,打开了另外一个号码。
只要同时拨下去。
他的手指缓缓接近拨通按钮,动作却越来越慢,仿佛承担了千钧的重量。
宋念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靠着墙壁缓缓坐下,抱住了膝盖。
像一只被遗弃在街边的猫。
门被打开了。
Apha逆着光走了进来,注意到坐在小台阶上的Oga:“怎么坐在这里。手好冰——”
apha正把宋念的手往自己怀里塞,没想到Oga却突然把他往后推了一截,接着主动仰头吻过去。宋念的手指搭在了apha的后颈上,一点一点朝前摸,触碰到了一条不明显的缝隙,狠狠一揭——
“刺啦”一声。
柔软的仿生材料被撕掉,露出了一张英俊的、熟悉的脸。
季斯年就是季少爷。
宋念丝毫不动,连眼睫毛都没有眨一下,好像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脸色白的像一片纸,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apha的身影,眼眶里全是红色的血丝。大滴大滴的眼泪就那样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往下滚,“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刹那间,季斯年的心脏停跳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