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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过後,越齐明已经带李修住进耦梅居,每次饭後他们都会去原崇豫的院里看一看,不过屋里的人始终没再出现。
李修知道屋里两人是越齐明重要的人,也不禁有些担心,他问:「越叔,他们在里面不吃东西不要紧麽?」
越齐明0他头说:「别担心,阿甯他辟谷,不吃不喝不会有事。至於我师兄,唉,现在也不需要吃喝了。」他担心的是师兄屍T会腐烂,又猜想段钧和说不定会用什麽法子维持师兄的遗T?
「你的掌门师兄不是走了?」李修小心翼翼说:「都过去两天,不要紧麽?」
「我就是担心这个啊。人走了,也该入土为安。烂在房里总是不好,要不然他也可以把我师兄带去十年如一日库里,Si物在那里是不会烂的。」越齐明讲到这儿就往屋里喊,让段钧和把屍T带去那儿,可是屋里毫动静,他们两个毫办法,只得先过好自个儿的日子。
越齐明带李修去整理菜园,他跟李修讲:「本来想让你认识一个叫程真的姐姐,她以前也被当成灾星,不过那是她以前遇到的人和环境不好,不是她的。掌门师兄说,人生本来就有起落,不要把任何不如意的事都怪到同一个人身上,不管是别人或自己。起起伏伏本就是自然的,常是为了维持世间平衡,这个你懂麽?」
李修帮忙把土铲松,这话他听得似懂非懂,迟疑了会儿才点头回应:「多少懂一些。就跟人有时会做好事,有时会做坏事,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犯,这也是常是吧?」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啦。」越齐明对他笑了笑。
李修忙着手里的事,想了会儿说:「那我,也不恨我阿姨了。」
「喔?」
「毕竟是她,我才能活这麽久。虽然後来她对我也不好,但她也对我好过。」李修抬眼望着越齐明,问:「我真的能一直跟着越叔麽?」
「当然。我救了你,就该负责到底。总不好把你这麽小的孩子往外乱送吧?外面世道多险恶啊。」
「险不过人心啊。」李修心回了这麽一句,听得越齐明心疼得要Si,这麽小的孩子要吃多少苦才讲得出这种话来?
段甯这一睡就足足睡了两天,醒来後听见越齐明他们在屋外喊,但他并没有听进去,只是转身凝视原崇豫的侧颜。片刻後他坐起来望着人,0上原崇豫那张脸,本来Si白的脸sE如今好像稍微恢复一点血sE,他怀疑自己是真的疯了,还是产生了觉。
他清楚自己入了魔,但并不傻,也还算清醒,所以对这种变化不是很明白,他心想这难道是那丹药的功效?还是真的应了原崇豫生前那番戏言?他又去0原崇豫的x口,隔着单薄衣料抚0了下,本该有个窟窿的地方似乎很平坦。
「崇豫,你活过来了?」段甯话音很轻,像是怕扰醒人,他小心翼翼揭开原崇豫的衣衫,看到本该有伤口的地方已经复原,连痂都没有,而且皮肤和活人一样有弹X。他再检视其他地方的伤势,就连掌心的擦伤也都消失不见。
可是段甯不敢太开心,他怕这是一场梦。他轻声在原崇豫耳旁唤了几声都盼不到回应,又担心自己估情势而延误了原崇豫的生机,於是在这天傍晚他解除了禁制,抱着原崇豫到院里见越齐明。
越齐明带李修过来的时候被他们吓一大跳,显然没想到他们肯这麽快出现。越齐明关心道:「阿甯,你没事吧?掌门师兄他、他还是一样?你要带他去十年如一日库了?」
段甯看了看他们一大一小都投来关心的眼神,他很想回以微笑说不要紧,可是如今他实在力回应,只是木着一张脸讲:「崇豫他没Si,可能有救,我要带他去找越长老他们。会再回来,你们要在这儿等,还是一起走?」
越齐明诧异,上前两步仔细瞧着段甯怀里人,果真一点屍斑或Si相都没浮现,他信了段甯的话,催促道:「那赶紧吧、赶紧去请教长老。不过我们怎麽去?这麽远。」
「怎麽回来的就怎麽去。」段甯说完就往一旁望,虚空处浮现一轮光圈。饶是越齐明这种境界不高的修炼者都晓得想在半空炼出一道阵有多不容易,只不过此时没空惊讶佩服,一伙人又跑回琼渊楼那儿找长老们。
于凤祺和越篁为了救治姜怀瑜,在屋外另辟一座池塘引来附近灵泉,再布下两重阵法让姜怀瑜修养。附近成JiNg的乌鸦们没事就过来围着姜怀瑜闲嗑牙,因此段甯他们来访时就看那屋外多出一座池塘,池中漂着一个猫狗般大小的人鱼,人鱼被蒙胧蓝光罩着看不清模样,旁边树上站了许多乌鸦聒噪说话。
一只乌鸦说:「长老把烤鱼救活养在池塘里了。」
「这只鱼整天睡觉。」
「你们不要鱼啊鱼的说,当心姜师兄醒来揍你们。」
「姜师兄现在揍不了哇,哈哈哈。」
「你们不能这麽说姜师兄!」
「为什麽?」
「他那麽俊。」
「花痴。」「花痴嘎。」「花痴嘎嘎。」
段甯一来就视那池塘和乌鸦们,直往长老小屋走,越齐明跟李修实在很难不去注意那些嘈杂声,两人心中都在想:「琼渊楼是不是什麽JiNg怪都收啊?」
那头的段甯还没走近小屋,于凤祺就开门等着,一见他们就说:「都进来吧。」
小屋里,越篁在忙着挑拣新摘来的药草,一旁有三张小床躺着T型缩小的山猪、蟒蛇和黑马。于凤祺主动解释说:「他们几个都是前阵子被外人打伤的弟子,伤得较重被留下来医治。不只他们,後面中庭跟小院里也有。樊楼主的力量耗弱不少,所以护阵的作用大不如前,昨天才和越篁去巡了一遍,再多设下防护阵法。」
越篁安慰道:「不必担心,林躅尘捎信来说联络上几个大门派,他们都愿意帮忙,出人借法宝。我说人就不必了,让他们把自己所辖境内一些走偏的家伙管束一下。不过终究是乌合之众,威胁不大。」
「那真是太好了。」越齐明附和了句,看向段甯。于凤祺走近看了眼原崇豫的样子,讶异提问:「你们对他做了什麽?这模样还像活着似的。」
话才讲完却见原崇豫的脸sE有些不对,唇sE发白,一副将Si之相,越齐明惊呼一声说:「真怪,怎麽来了这里就、就不行啦?」
段甯脸sE骤变,喃喃低语:「不能来这儿,他说过要回一sE湖的,我了。还是请长老随我来吧。」他的话平和却不容拒绝,不过于凤祺跟越篁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双双答应。
段甯重施术法将一伙人都传回一sE湖,这回直接落在耦梅居外,越篁环视一周欣赏景sE说:「这儿就是一sE湖?」
于凤祺喊他说:「没空赏景了。跟上。」他拉着越篁追上段钧和,心里担心要是原掌门出了什麽意外,不晓得段钧和要变成什麽棘手的样子。
雪雁峰这会儿天sE已经暗下来,除了走廊照明的莹石之外,屋里只点了两盏灯,段甯又施法把室内照得更亮,让长老们能瞧清原崇豫的情况。一时间大家都围在床边观察原掌门,李修好奇的瞅了眼床角落的熊布偶,还以为是掌门童心未泯,又或者是拿那只布偶当傀儡?
越篁执起原崇豫的腕探了探脉,表情有些古怪,又像是发现了什麽,他让开来叫于凤祺说:「你来看。」
于凤祺也握着原掌门的手好一会儿,蹙眉歪头,转着眼珠说不出话来。越齐明急得不行,追问:「二位长老,我师兄他到底怎样?能不能活过来?」
段甯这时补充说:「我让他吃了一颗天水门的归元宁神丹。」
越篁思忖道:「按理说给Si人吃这个药没作用,白白浪费好东西。不过方才你们一到琼渊楼不久,他就又开始衰败,回到这儿才又慢慢恢复生机,可能是这地方有什麽玄机,再加上那个药的作用互相影响。」
越齐明灵光一现告诉他们说:「该不会是天水门的法宝,YAn春?」
越篁神情一亮,点头道:「极有可能是这缘故。这法宝很多人听过,说是秘藏在天水门之中,只是从来没有人找到过。也许冥冥之中有什麽因缘在牵引吧。」
越齐明开心说:「那我师兄是不是有救啦?」
于凤祺跟越篁互看一眼都露出苦笑。段甯这时才问他们说:「不能高兴得太早,是麽?」
越篁叹气,应道:「是。活不活是一回事,活了是不是同一个人又是另一回事。」
于凤祺解释:「就像当初钧和受重创,不也痴傻了好一阵子?即使能活,会变得如何还很难说。不过总是个机会,在他醒来之前要保护好他免受外灵侵扰。」
越篁接着补话道:「多久能醒来也是未知啊。」
他们两人一搭一唱,听得越齐明一张笑脸又垮下来,段甯则始终都沉默寡言,彷佛所有情绪都被H0U空似的。
李修这时小声问:「那我是不是该离这院子远远的啊?」
于凤祺见到那孩子,不觉放轻语调问他说:「为什麽这样讲?」
小孩儿低头揪着袖摆,缩在越齐明脚边说:「因为我、我是不祥之人。」
越齐明拍李修後背说:「傻孩子,这里没有人这麽认为。不信你问阿甯!」
李修抬头看着那个俊雅男子,明明生得b他想像的仙人还好看,可他就是由的怯怕,他被盯得有些退缩,却听那人用温和嗓音说:「你只是个普通孩子,世上没有真正的灾星。」登时有点想哭,他抿嘴点点头,继续倚在越叔身旁,越叔亲切捏了捏他单薄的肩膀以示安慰。
段甯回头望着原崇豫轻喃:「你一直都是这麽说的。身为人也好,修炼者也罢,都不是为了迷信这种东西而活着。」
以防万一,越篁他们留了好些药给他们,越齐明也将师兄抄的归元宁神丹药谱当回礼。为免段钧和再耗真元再开启传阵,越篁牵于凤祺跟他们说:「我们自己走就成了,不必相送。这里是没拜过祖师爷的进不来,其他门派也多半如此,但走的话就没这麽费事儿了。希望原掌门早日康复,诸位,後会有期。」
见过原掌门好转的样子,于凤祺也稍稍松了口气,他说:「钧和,要是原掌门好起来,你还带他回来麽?回来看一看也好。」
段甯对上他们俩的目光,没有答应也没拒绝,那两人走得也乾脆,毕竟琼渊楼还有一堆事务等着,法在外耽搁太久。
段甯护原崇豫护得紧,连房门都没踏出来,只在门里目送,等走廊上越齐明转身时,段甯跟他说:「你带孩子回去歇下吧,天黑了。我会守着他,若他醒了会再找你过来。」
「啊?可是、呃这……」房门当着越齐明的面阖上,他00鼻子苦笑,对李修说:「走吧,你饿不饿?叔再弄点东西给你吃?」
李修一脸犹豫,心里仍有许多顾虑,越齐明瞧出他一堆心事就拍他肩微笑道:「有什麽好见外的?往後都是一家人了。对了,找个好日子也带你去拜天水门的祖师爷好不好?」
这话哄得李修一脸欢喜,连连点头,稍微鼓起勇气跟这个大人撒娇:「越叔,我还真有点饿。」
「那我烙些饼给你吃。」
段甯坐在原崇豫的床边,听那叔侄相称的两人走远,他面上仍是悲喜,又拿挂了酒笺的一只壶默默饮酒,落在原崇豫身上的目光不曾挪开。他知道自己这副YyAn怪气的德X任谁见了都会敬而远之,可他自身也能为力,经历这些事之後他变得极为胆怯,不甘心就此绝望,也不敢开怀高兴,是原崇豫让他患得患失。
「怎样都好,你会回来吧?」段甯的指腹轻抚过原崇豫眼尾那片胎记,轻声喃喃:「不管你前生是谁,也不管我前生是什麽,我只要你跟我还像从前那样,你可以胡说八道、乱开玩笑,像那样在我面前开怀大笑。如果你不醒来……我也会一直这麽守着你,直到我消失为止。可是,这麽一来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再接近你,这样就不会再害你受伤,你的世界会永远只剩下我,懂麽?」
段甯望着他,语气淡柔:「要是你怕聊,就醒来吧。不管怎样,我都在这儿陪你。」
段甯守在原崇豫身旁时,最常做的事就是整理酒笺,然後从中挑出一种酒来喝。尽管他入了魔也不曾酗酒,只是酒量很好的他一天饮酒的量也不小,挑的还都是林躅尘JiNg心所酿的好酒,因此林躅尘间接成了此事的受害者。
不过好在事情终於在第七日出现转机,段甯分出一缕神识留意原崇豫的动静,某日天光渐亮的时刻,原崇豫忽然恢复吐息,轻蹙眉心发出低Y。
段甯愣了下,当即凑上前轻唤:「崇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