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没有阻止他这么做,足以说明这也是小林的想法,虽然他可能不赞同这种做法,却一时找不到更好的方式向你传达他的决心。”顾慎言看着左秋明的神色,便已大致猜到了今晚的事情。
“楠笙他,他跟我畅想过抗战胜利后的生活,那个时候他只是一心想要消灭小鬼子想要救国,但是…但是他描述的那个未来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当时一定很痛苦……”左秋明看着手中精致的茶杯,娓娓道来曾经那些过往。
顾慎言听着、看着,良久他才说道:“我想,小林现在也依然很痛苦,只是他现在的心性比之以往更加坚韧,他找到了他后半生的着力点,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也很明确他将会失去什么,并已经从容的接受了这条路带来的代价,他的痛苦并没有减少,只是现在他选择去面对它,并且不希望任何人插手。我们法体会他的痛苦,那就只能按照他的意愿去做。”
“从干训班到现在,我为他做的一切的初衷,都是希望他能不那么痛苦,或许今天我真的不应该跟过去。”左秋明皱紧眉心,他放不下……
顾慎言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在看当局之人,这些天了解的信息让他心中一直隐隐有猜想,但是顾慎言又如何能轻易相信那些足以写进党国历史的人物真的被林楠笙拖入了深渊,那一日林楠笙正式向他们言明,顾慎言心中就有“竟然真是如此”的惊讶。今日这番有心之人的主动出击,更加印证了顾慎言种种推测,他没有立即告诉左秋明,因为他看得出来左秋明不是不信,是不想信,如果不从根源解决,谁解释都是徒劳,包括林楠笙。
“小林是个温柔的孩子,一时的痛苦和长久的痛苦,他已经帮你做出选择,不要辜负他的心意,过了今晚,你要给他答复。”顾慎言拍了拍左秋明的肩膀起身离去,越是优秀的人,就越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这是劫。
李公馆里,林楠笙被李宗仁折腾了半宿脑袋刚沾到枕头,外面严柏隔着门说道:“先生,廖通跟王世安借调了一批人手,顺着他们抓到的那个嫌犯活动地点扑网,想找到他的家人,人已经出发了。”林楠笙交代过,关于最后一个还活着的疑似共党嫌犯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不论什么时候。虽然现在还不确定被抓的几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共党,然而几轮审讯下来被廖通审死了两个,日本人审死一个,就剩这一个活的了,林楠笙可不想自己刚接手就变成个烂摊子,廖通心狠有余奈何脑子实在不行,他的那些刑讯方式在林楠笙看来就跟开玩笑一样,不是打的狠就能审出东西来。
“他可真是不消停……”林楠笙万分不想钻出暖和的被窝去面对一张苦瓜脸,他狠狠的拱进李宗仁怀里抱紧,把头埋进男人的颈窝里,做最后的挣扎。
李宗仁搂紧怀里闹脾气的小狐狸哄着,嘴上却也嫌弃,“一天天的尽操这些闲心,上海站都是干什么吃的?”
再不情愿也得赶紧赶过去,他不怕廖通折腾,他怕廖通折腾完了结果没折腾好,让王世安狗急跳墙找外援,而这个外援不出意外会是陈默群,他刚回来还没找到接近陈默群的办法,他不能让这两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狼狈为奸。“你应该带了电台来,我发个电报。”林楠笙快速穿上衣服,边拿外套边对李宗仁说道。
“找戴笠?”李宗仁靠在床头看着林楠笙把他白天一件件脱下来的军装又穿回去,那么挺拔坚硬,看的李宗仁想要不顾一切再把它们从它主人身上再脱下来。
林楠笙扒拉一下头发,让他们落有序的以一个完美的形状固定在头上,“中秋是个好日子,最适合送那些汉奸去见他们的鬼主子。”
此时的林楠笙没有想到,正是他这一份电报,让戴笠只手遮天的印象在蒋介石脑海中挥之不去,1945年戴笠提交了一份《战后应变计划,里面说道:抗战期间的全部汉奸名单和重庆方面在沦陷区的地下工作人员名单,大都掌握在军统手中,因而肃奸应由军统负责。敌伪资产的清查工作也应由军统协助经济部门负责,以防止“逆产”认定时令出多门造成混乱情况。若是以往内忧外患之时蒋介石没有多余的精力想这些,更甚之他乐见于有这样一个能帮他处理很多事的部门存在,抗战时期敌后谍战这一块蒋介石从来没操过心,就是因为戴笠的能干和大权独揽。可是如今蒋介石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太放心戴笠了。
1945年8月15日中秋,戴笠开始聚拢所有在上海的汉奸特务,9月23日,完成基本围剿,陈默群逃跑。同时,他和王世安的联系暂时中断。在此期间林楠笙从重新接上头的渔夫那里确认了被捕的人确实是我党地工,并接到组织策划营救的任务。老萧是廖通最后一根浮草,想让他松手难上加难。不过廖通这个人做了这么多年的行动队队长,也是时候给后面排队的人让让位子了。
本来天衣缝的计划,竟然硬是出现一处纰漏,陈默群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的金蝉脱壳计划的?又是什么时候通知王世安的?看来他俩之间还有他没掌握到的联络方式和暗号。林楠笙在王世安办公室听到他的分析结果后,就已经断定老纪那边有内奸。对于自己成为这次帮共党逃脱事件的嫌疑人之一林楠笙倒不是太上心,不管是王世安还是陈默群他们都只是根据边缘证据倒推经过,谁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林楠笙直接参与,以他准将的身份只要不是铁证那最后都要经过军统总部和国防部决策,等同于已经脱罪了。反倒是那个不起眼的内奸,让他多费了点心思。
王世安知道只是这点证据和推测远不能拿林楠笙如何,但是这些证据已经足够他动用防奸股的人来接手调查了,王世安既不想正面对上林楠笙,又从没歇了想要搞垮他的心思,所以让防奸股来接这个烫手山芋最合适不过,成功了那最好,失败了也不是自己得罪的人。虽然这一番审查可能会折损了廖通这枚棋子,但能用一个廖通带走林楠笙,这笔买卖值。
林楠笙这边从田秘书那听说南京军统总部防奸股的人来了时,就已经明白王世安打的什么主意了,军统防奸股的人确实是单独一个部门,始于戴笠的一次内部清查,不参与军统内部任何权力斗争,一定程度上来说他确实很中立,如果林楠笙真的有问题防奸股是不会姑息的,等有了决定证据后,戴老板哪怕再爱惜人才也不会包庇林楠笙了。
林楠笙知道让防奸股接手,估计好几天他都没法自由活动,其他事情严柏会替他办好,但老纪那边确实不能耽误的。随即他将一张字条卷成牙签那么细的小棍放在一个系着细线的微型竹筒里,然后从窗户直接扔出去,在微型竹筒下落的时候,斜刺里飞快闪过一抹寒光,再定睛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了,没有寒光也没有竹筒。
果然不出所料,当天下午防奸股的人便找他单独谈话,这次来的防奸股股长他隐约好像在戴笠办公室档案库里见过资料,不过这也不重要,他看着对面的人对他运用着自以为娴熟有效的审讯方式审问自己,林楠笙在第一次配合的回答了问题后,再问便不耐烦的笑着说:“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把我带回南京,我相信戴老板会听我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