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里塞满了人,蒋正阳躺在床上被当做动物园里的动物被围观。
宋晔声情并茂地为他讲述后面比赛的内容,方知有躺在一旁的床上休息。
“你不知道后面段哥有多拽,那一分多钟还秀起来了。”宋晔笑嘻嘻地拍了拍段屿,“我这种经验老手都不敢在最后炫技。”
段屿正低头削苹果,被他一拍差点割到手,“嘶”了一声说:“别碰我,果皮断了你就完了。”
宋晔发挥死不要脸的精神:“都混熟了还这么凶,我们正阳不吃苹果,一会给我吃吧。”
蒋正阳不满地怼了他一拳,怒道:“屎你都想尝一尝。”
段屿没吱声,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蒋正阳,又从塑料袋里掏了一个。
蒋正阳咬了一口炫耀道:“今天这苹果真甜哈。”
宋晔装作没听见,看着段屿手里正在削皮的第二个苹果说:“这个是我的吧?咱没有女朋友还能吃到去皮水果也太幸福了。”
段屿说:“这个是方知有的,你有手自己削。”
方知有受宠若惊,睁开眼,认真的侧颜、挺拔的鼻梁和如雕刻过的完美下颌线,认真的样子非常迷人,一时让他看入了迷。
削下来的果皮粗细均匀,一个苹果只削出一条果皮,段屿娴熟的手法令人佩服。
宋晔虔诚地举起双手托着果皮,做出可怜憋屈的表情:“算了,那让方哥哥吃肉我吃皮吧。”
段屿笑道:“行,皮有营养。”最后一刀结束果皮刚好完好损地落入他的手里。
方知有拿着他递到嘴边的苹果嘴角轻轻弯起。
赵航一直没来和韩昊订餐厅包间去了,篮球赛好不容易赢了,韩昊准备为他们搞个庆功宴。
宋晔去接了个电话热闹的病房变得安静了,等回来他又欠揍地向蒋正阳宣布聚会的消息。
蒋正阳身体不便只能同他们告别,方知有想换衣服顺便回去把晚饭做了,周五晚上家里轮到他做饭。
段屿看他那一瘸一拐的样子不太放心准备送他回去。路上,他扶着方知有,两人在马路右侧散步一样慢悠悠地走。
来往的汽车带动晚风在耳边呼呼地吹,不时有几声汽笛在广阔的街上回响。
两人过了十字路口,拐进右边的街道就到了方知有家所在的小区。
到了楼下,方知有特意看了一眼院子,没有黑色轿车,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玄关处的鞋架上摆放了一双高档男士皮鞋,方知有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一样,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他把目光从皮鞋上移开转身面向段屿,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不过是撞见一直被隐瞒的真相而已没必要紧张”,然后试探地问:“你还进来坐吗?”
孙萍在家,家里还有从未谋面的男人,一会出现什么局面方知有也拿不准,加之孙萍看不上段屿,他心里其实很不希望段屿在这个时间来家里做客。
段屿从他神情里看出一丝抗拒,摇头说:“不用了,我在这等你就行。”
方知有点头进了房。
段屿刚好看见了鞋架上的男鞋。他猜出了缘由,想告诉方知有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单身成年人找新的另一半没有不对,相反像那种违和谐家庭下暗藏的不合与矛盾才更让人恶心。
他倚靠着楼梯扶手,双手抱怀,视线刚好可以把客厅的一切尽收眼底。
方知有匆匆换了一身休闲装,打算去浴室洗把脸再给段屿拿一包湿巾。
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现在不过傍晚,他不太相信老妈会在这个时点洗澡。
脑子里闪出一种可能,羞耻与厌恶很快让他将想法否决了。他没勇气去敲门,抬起的手缓缓收了回去。
残酷的现实总会给人当头一棒。浴室里的水声渐低,他也因此听清里面的声音。
细腻的、宛如画眉鸟一般婉转悦耳的声音穿透薄薄的门向外扩散,粗重的、男人失礼的调侃以及女人佯怒的回应,似电流一般从方知有耳朵传递到四肢百骸。
不知是腿受伤的原因,还是确实被震撼到法动弹,他足足在门外站了好几分钟。
他听见男人问“还有没有钱”,他听见老妈说“我儿子很晚才回来”,他听见男人说“等我离婚”,他还听见老妈说“你老婆不可能同意”。
除却一种被生理反应引起的羞耻感,方知有感受到一种溺水般的窒息。他下意识抬手捏住脖子,气流穿过鼻腔发出激烈的摩擦声。
他以为厕所那次李匡在污蔑老妈,他一直觉得老妈高贵优雅,他甚至还在帮助老妈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察觉一样配合地演戏。
现在他才觉得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他一时间不知道所维护的、守护的,一直遵守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你妈给人家当小三你知道吗?”
他想起李匡的嘴脸,加之耳边充斥的令他恶心的声音让他感到胃里翻江倒海。委屈,屈辱还有埋怨让他的眼眶不觉涌出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门外的段屿等得有点着急,怀疑方知有腿上的伤太严重,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了一双拖鞋进去找了。
刚跨了一步,方知有就出来了脸上未干的泪痕泛出光。
“怎么了?”段屿问,顺手蹭了一下他的泪。
方知有吸吸鼻子,咧嘴笑道:“没事,就是腿疼。”
“真没事?”段屿又问,狐疑地打量他:“别骗我。”
“真没骗你。”方知有没察觉自己刚哭过,这会儿眼角还泛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