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安歌坐在农家小院里微微出神,手持蒲扇轻微扇动着地上的炉火,砂锅里熬制的中药味散在小院的空气中,有一阵淡淡的药香。
一个名叫狗蛋儿的小孩子跑来跑去正在和小狗玩闹。
狗蛋儿才三虚岁,是猎户的儿子,和他爹一样生得浓眉大眼,但不像他爹那样肤色黝黑,孩童稚嫩的小脸白里透红,脸上两团圆圆的婴儿肥,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头顶一个冲天辫,煞是可爱。
安歌担心他们玩耍间会撞到火炉,站起身相护,小狗大黄这时转来转去,撅着屁股,用力在原地拉了一团粑粑。
狗蛋儿一时好奇,蹲下伸手去抓,安歌急忙制止,但是小孩子你不拦着还好,一拦他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抓取放进自己嘴里。
“哎呀!”
惊呼连连!
安歌在还有零点五米的距离石化了,赶紧上前捏住狗蛋儿胳膊,甩起他的小手,将手里其余粑粑甩掉,防止他再“误食”,又忙掏出帕子,嫌弃地擦着狗蛋儿嘴巴。
制造意外的始作俑者大黄绕了一圈又返回“作案现场”,看狗蛋儿居然吃自己的粑粑,大黄眼睛明显闪现出更震惊的光。
于是鬼鬼祟祟凑上前,还热乎着呢!本能的,伸舌头去舔。
安歌看得直泛恶心,手忙脚乱驱赶大黄。
就在这时,小院栅栏门被推开,猎户挑着两桶水回来。
看到一大一小一狗围成圈,安歌又在给狗蛋儿擦嘴,就笑着问:“妹子,你们吃啥好吃的呢?”
安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捏着沾有狗蛋儿嘴里秽物的手帕,奈地对着猎户说:“大哥,这是屎!”
猎户一惊,放下担子道:“哎呀!这玩意儿可不能吃!”
安歌白眼一翻,“我当然知道!是狗蛋儿乱抓!”
随即她拉过木桶泼水,给狗蛋儿进一步清理。
狗蛋儿就着清水咂巴着余味,随即恶心干呕起来。
猎户在一米之外蹲下,满脸嫌弃,又没忍住笑出声,“哈哈哈,你娘就是嫌它到处拉,才让爹把大黄拴起来的,你非要放开绳子跟它玩!这回长记性没?”
转头对着找来木盆的安歌说:“安姑娘,我霍尔查的儿子厉害不?三岁就敢吃屎了!”
安歌拿木盆的手一僵,这也能自夸?
霍尔查一边拴住大黄一边认真道:“妹子,麻烦你给洗洗干净,这娃还能要,我再去挑些水来!不然孩他娘一会儿回来得扒了我的皮!嘿嘿。”
说着便将另一桶干净的水倒入瓮中,又去村口打水。
等到安歌收拾干净,给狗蛋儿换上衣服,火炉上的中药也好了,又马不停蹄的把药盛出来,将炉火安置回灶台。
狗蛋儿坐在炕上,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婶婶把中药小口含进嘴里,又喂给旁边躺着的大叔,大叔虽然闭着眼睛,嘴巴却一吮一吮喝了个干净。
狗蛋儿嘴里也哼哼唧唧的,“啊~奶奶,要吃奶奶…”
安歌笑着说:“淘气鬼,这是药,很苦的!”
可是狗蛋儿不听,娘还没回来,肚肚早饿了,张着可爱小嘴,“啊~”
想起狗蛋儿嘴上沾着狗屎的样子,安歌胃里一阵翻涌,赶忙喝水顺顺气。
狗蛋儿有点委屈,来了脾气,在深陷昏迷的男人身旁打起滚来,脚丫乱踹。
吓得赶紧将他抱在一边哄道:“乖宝宝,婶婶给你去厨房做点吃的,你乖乖在这里,不可以坐在这个叔叔身上哦!”
狗蛋儿点点头,安歌迈出门还不放心,回头发现孩子吱吱呀呀玩起了布偶,这才赶紧去了厨房。
猎户的村子本就不大,这个农家小院也是一目了然,一间正房,左手边一间偏房,右边简陋一点的是个厨房,房子后边种了一些田地,围了几个牲畜圈。
趁着炉火未灭,照着嫂子的方式熬起了米糊。
炕上的人眉头紧皱,似有似的呻吟着。
他好像一直被困在一个黑暗荒芜之地,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亦不知是何处。
大多数时候四周响彻泣血椎心的哀嚎,仿佛有魑魅魍魉厉鬼横行。
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会有强烈的下坠感,就像跌落尽深渊,一会浑身灼烧感,仿佛四处乱窜的赤火要吞噬自己,一会如置冰窖,四肢百骸就要爆裂一样。
要出去!
他不能身死形灭于此。
灵魂发出了嘶喊,奋力的想要打破或者抓住什么。
狗蛋儿听见这个大叔咿咿呀呀,爬到他胸前,用小手手拍他的脸,扭他的鼻子,扣他的眼,最后把布偶老虎的尾巴塞进他嘴里。
打水回来的霍尔查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立马抱起狗蛋儿,心虚扭头,朝门外望了望,见安歌还在厨房忙碌,对着狗蛋儿屁股,故作严厉的拍了一下,低声道:“这是你婶子的宝贝,不是给你玩的!别给玩儿坏了!”又仔细观察男人的脸,没啥“作案痕迹”才放下心来。
可是炕上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张,发出了微弱的声音,眼皮微睁,像是醒了。
把狗蛋儿放下来,霍尔查兴奋的跑进厨房,“妹子,你男人醒了!快去看看!我去找鲁老过来!”
盛粥的手一抖,安歌顾不得许多,大步冲进偏房,趴在炕边。
半响,才敢轻轻唤道:“顾源?我是安歌。你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