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也不看看她什么睡相。”
谭故耸肩,把拉扯中坠到地板的枕头抛上了床。
就到了现在这吵闹地步,余期也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安定模样。
除了打呼,磨牙流口水是一件不落。
被他扯到一旁后又团着小身子接着睡。
要不是刚探过她鼻息,他都要对她到底是不是还活着这件事存疑。
白花花的大腿跟肚脐随着她一个翻身很干脆地暴露在了两人面前。
谭掠立马非礼勿视地蒙住了眼,利落转身出门。
倒是谭故,站在原地半晌没别的反应。
“谭故!你别趁着人家睡觉占便宜!”
谭掠在外头嚷。
“谁占她便宜了?”
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耳垂瞬间染上层薄红。
要是余期也醒着,肯定是不逮住调侃一番誓不罢休的。
什么类似:
“原来你也会脸红、那我撤回之前说谭掠的话”这种,余期也即便说上一百句都不会重复。
面表情说着攻击人的骚话,戳别人肺管子,是余期也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不会被环境扰到,有着婴儿般的安稳睡眠当然也是其一。
只是——
“余期也!!!”
“谭故偷看你肚脐眼!”
余期也被一阵噪音吵醒,接着迎接她的就是外头噼里啪啦的摔打声。
等她光着脚走出屋子,就看见被谭故压在身下疼得嗷嗷叫的谭掠。
整个人被压倒在木地板上。
还不忘伸手向余期也求救:
“姐,姐,救我……”
“你刚说谁要看我肚脐眼?”
余期也神经大条地掀开睡裙衣摆,把衣服撩至胸口。
雪白一片再次裸露在两人视线中。
“不是,余期也你缺神经啊?”
“肚脐眼有什么好看的?”
“一次五十给你看个够,要多少有多少。”
女孩笑嘻嘻的,脸上找不见一星半点愠怒。
“他瞎说的。”
“你就是脱光了站我面前也没什么好看的。”
谭故口出狂言。
“真的假的?”
余期也不信,俯下身凑到他跟前。
被放大的脸显现在少年眼底。
谭故眼中的是整张脸皱巴巴的、眼睛都尚未完全睁开、还在努力眨巴着眼聚焦盯他、试图摆出一副严肃姿态的小人。
一点威严没有。
这是他发出如此感叹的第二次。
“真的。”
喉结滚动,放的全是狗屁。
余期也几乎在刹那,就化身为抱枕,软乎地趴在少年半伏的身上。
再下面,地板上还趴着谭掠。
软趴趴的。
这是谭故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
香。
很香,而且是来自他身上的气味。
长期使用一款沐浴露,带来的第一影响是——他会对此产生依赖性。
拒绝别的相似气体合法入侵他的嗅觉系统。
第二影响就是——
他会理所当然认为,这抹气味理应归他所有。
此条规律不仅适用于沐浴露、洗衣液、洗发水、牙膏,就连一同生活过,因为一齐居住所以天然需要经历驯化过程也被合理纳入其中。
他享受驯化一切张扬事物的全部过程。
就像训蛇一样。
过程中哪怕被咬、被缠、被注入毒液、被环绕住整个脖子直至濒临窒息,他都仍是享受这一过程的。
全部的全部,都在它吐着舌向他而来之时,将那些血都化成一颗颗凝成血珀的珠子。
在灯光下闪耀如他生命中尽数璀璨的光。
这究竟是他驯服了蛇,还是蛇驯服了他,谭故不得而知。
他知道的是,在它注视着他时,他就已经甘之如饴。
而此刻,余期也睁开了她阖上片刻的眼,似是从千年沉睡中将将苏醒过来的、被万千子民忠诚拥护、用他们生命爱戴的女皇。
那双直透他内心最深处柔软的眼,此时正一动不动盯着他。
睫毛微闪。
他看见她眼里的他自己了。
一头凌乱黑发,眼眶红肿、黑眼圈显得整个人更加阴鸷。
甚至打不起一点精神。
黑漆漆的瞳孔里是死气沉沉、激不起半点波澜的湖。
跟她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他下意识想要躲避。
却被她钳住下巴再次对上了她因为睡意甚至没有聚焦的眼。
在他震天响惊雷般轰鸣的心跳声中,她再次顺理成章而又透着肆意随性地倒进他怀里。
然后安然入睡。
“喂,我说你们……”
谭掠半个身子都被压麻了,硬拽了半天才把自己拽出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体外。
谭故仍木木地半搂着余期也,保持着最开始那个姿势。
僵直。
一分一毫都不敢挪动身体,就这么由着她睡,似乎他生来就应该作为她的大型陪睡玩偶伴她每一场酣畅睡眠。
谭故有些恍惚,到底是因什么开始的呢,跟她的对峙。
真的败得彻底。
他甚至连短暂注视她的眼睛都做不到。
还谈何别的。
谭掠还在一边不依不饶地说着什么,可他的心脏还是砰砰直跳,愈发有震出心室出来瞧瞧是何神圣扰得它现下这副要死不活德行的意味。
可越是想要一探究竟,路就愈是坎坷。
这不,怀抱里的小身子又挪了挪脑袋,凑到他锁骨的鼻尖挠得他是既不能推,也法继续维持此番状态。
皱着鼻子又睡着了……
谭故这才放下心来,将身体挪远了些,暂时给他的心脏喘口气,留有一些余地。
可余期也似是不肯如此罢休,还不依不饶地跟着他移动开的身子,更加紧密地凑了上去。
整个人就快镶进他的身体了。
谭掠在一旁看得满脸通红,直指着谭故叫:
“你别抱她了啊……你们在干嘛……”
却被谭故瞪了回去,眼神简直就像谭掠宰了他家八十头猪。
……还不止。
他眼下正示意着让自己滚远点,别碍着他事。
他就不明白了,谭故这样拧巴到底拧巴个什么劲。
明明跟妈妈打电话的时候还说的好好的,转过头来又压着自己跟他一出演不认识她的戏码。
明明一年前只是匆匆一面,她着急忙慌赶着备考,他却像寻着什么宝物似的惦念了许久。
明明很在意,却硬要装成一副所谓又不在乎的嘴脸。
他是真的看不清谭故。
若要按生时来算,谭故应该要叫他一声哥哥才是。
这些年来他却方方面面比不过谭故,除却身高一致,其余全是至于他下方。被他拉了远不止一截。
想到这,谭掠有些难忍。
长舒口气。
如果他们身为双生子却有着不同的想法,有着不同的路要走,那自己只能祝他能开心坦荡一些。
不再被那些莫须有的东西裹挟。
算了,由他吧。
谭掠转身下了楼:
“早饭要吃什么?”
“你还是原样,她呢?”
“跟我们一样行吗?”
谭故也不看他,只是讷讷盯着身前早已进入梦乡的女孩。
如果是她……变成她的傀儡也不,至少她比较有意思。
谭掠摇摇头,暗笑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等到余期也再次掀开眼皮,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你就在这坐了四五个小时?!”
女孩显然已恢复活力,上蹿下跳着小猴一样绕着谭故打转。
“哇塞,真的看不出来……你在等我睡醒吗?”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你直接把我丢到床上不就行了吗?”
谭故不耐拧眉,扭过头不愿看她。
耳根的红还是出卖了身体主人的想法。
“怎么?不舍得?”
“那干嘛还说什么就算我脱光了……”
嘴忽地被从后捂住。
是谭掠。
他比了嘘声,喊她下楼吃饭。
女孩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好不轻盈。
叽喳着不停跟谭掠说着自己的梦境有多么好玩多么有趣,然后再发出粲然的笑。
百禁忌。
这是谭故现下对余期也唯一的想法。
也是悬在他头顶上方的一根足以贯穿他整个脑袋及身体的针。
她百禁忌。
是灭族精灵,是山泉流水,是漫山遍野的荒草,是遍布空气的尘粒,是不息的火、是天上的星。
是他头顶的长针。
不知何时会把他整个身躯连同肝脏、骨髓一齐贯穿,再丢至荒山,喂那家可归的野鬼。
谭故被她吸引的,便是那百禁忌。
可恰巧那“”,足以杀死一千一万个他这样心的孤魂。
因为没有,所以向往。
可越是想要靠近,又越因为其受到伤害。
所以谭故只能装作不在意。
视、视、视。
视就是一切源头的始,他想它能帮他断掉一切不该有的线。
谭故呼气,又吸气,直至心里最后一丝杂念也被摈弃。
才缓缓下了楼。
“你俩吃独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