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看着屋外的雪消融、冻结,再消融、再冻结。
那个答应了会再来见他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随着伤口的逐渐恢复,附着在上面的明黄色能量也在一天天减少。
甚尔察觉的到,自己身边环绕着的那个人的气息越来越淡。
他撇了撇嘴,绿莹莹的眼睛看起来更湿润了。
自那天被关照过后,甚尔的伤口恢复的很快。
不知道是不是被冻伤的缘故,所以在恢复时,伤口附近总是很痒,连带着心也痒痒的,行为举止也不似以前沉稳,总是毛毛躁躁的,无论如何都缓解不了。
只是偶尔,偶尔在回屋的时候,听见屋中传来响动,会一脸兴冲冲的拉开门。
发现屋中空无一人,脸色又立马恢复平静,顺便在嘴里嘟囔几句,
“切,我就该关好窗户的,省的这些麻雀飞进屋里叽叽喳喳。”
关门,转身。
孤身一人的房间里,稍微有些冷清。
没有平常家庭会有的欢迎回家,也没有普通的会对自己身体情况询问的对话。
甚尔双眼略有些无神,望着记事起就万分熟悉的景象,机械似的走到炉火边,把火升起,慢吞吞地看着火光一点点照亮屋子,映射出温暖的色彩。
再细细感受着屋子里一点点上升的温度,双眼看着那金橘色的、不断跳动着的火焰,他晃了下神。
下意识地伸出手,直到被明黄色的火光烫到,才不受控制的收回手。
“骗子。”
———
“我跟你们说,甚尔那个垃圾,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伤口恢复比以往快的多了,咱们…去看看,同族的兄弟受伤了,至少也要‘关心’一下。”
这些孩子眉眼间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一齐齐扭头看向甚尔的院子。
禅院家的孩子,与这个腐朽的家族一样,秉持着“非术士者非人”的观念,极尽贬低甚尔的生存价值。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本身,才能证明他们不会被这个家族所抛弃。
于是乎一颗附带了杀伤性咒力的石子从甚尔窗口扔了进来。
甚尔猛一抬头,看清来从窗户外进来的东西后,眉梢的喜意瞬间便收了回去,脸上的表情又变回之前的麻木。
面对带着杀意的石头,甚尔没躲,不是因为躲不开,而是不知从哪里来的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不用躲。
事实也正是如此,身上与之前如出一辙的光芒骤起,隐隐约约看得见之前的纹路,把甚尔护了个严严实实,没让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伤到甚尔分毫。
突然出现的明黄护盾,仅在威胁消失后,又立马化作光点,散逸在空气中。
甚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下意识地摸向已经完全结痂的伤口,嘴里嘟囔了几句没人能听得清的话。
那些孩子们没有像以往一样成功伤到甚尔。
这不寻常,很不寻常,他们看着现在的甚尔,总给他们一种抓也抓不住的、虚无缥缈的错觉。
甚尔会脱离他们,脱离禅院家这个泥潭,走到更好的地方去的恐慌感。
这种看着别人有希望的样子,就像地狱上垂下来的一根蜘蛛丝。
蛛丝圈住的人,看着头顶上方的光点,希望逃离地狱。
但身处地狱中其他人,无论如何也要揪着他,千方百计也要把他拉下来。
“ 哼,不管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他永远都是禅院家那个零咒力的废物。”
这群孩子中貌似是头领的家伙言之凿凿,不知是在说给他的同伴听,还是在说给他自己。
是的没错,甚尔他没有咒力,就算是天与
咒缚又如何?就算能躲得过又如何?
只要让他待在这个家里,他就永远是个垃圾。
石子没击中甚尔,那就选取更尖锐,也更有攻击性的雪松叶好了。
松针在咒力的浸润下,前端透出点点寒光,飞速向甚尔袭来。
甚尔看了看,没动,他就是觉得他不会受伤。
对了,中国有个成语是怎么说的来着?
恃宠而骄?
对,就是恃宠而骄。
但或许每个被钟离宠爱过的孩子,都会下意识地这么做。
不出意外,即便已经硬如钢针,依旧没能突破再次出现的护盾。
惊讶、嫉妒、愤怒,一瞬间在这小孩儿胸中炸开。
区区甚尔,不过是个任人欺凌的对象罢了,竟然也敢闪躲,看来上次把他丢进低级咒灵群的教训还不够。
在负面情绪的充分支配下,他没有多加思考,便从衣襟里拿出了个封印着一级咒灵的咒具。
这是趁大人不注意,偷偷从咒具库“拿”出来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恶劣的情绪在胸口肆意弥漫,即便他明知道对于一个十几岁手无寸铁的孩子,碰上了这种情况就是要他死的结局。
“欸,顽劣不堪。”
低沉的声音就好似在耳边突然响起。
甚尔身体下意识的绷紧,脑袋却不敢抬头向窗外望去,只是将耳朵竖起,仔细辨认着,刚刚是否听得真切。
终于,这次不再仅是脑海中的想象了,他真真切切的听到了这几天梦里也会恍惚响起的声音。
“既有害人之心,那就做好会反噬自身的准备。”
不责怪,不否定,像是仅仅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和天阴就要下雨一样普通的事实。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描述的就是这种情况。
那群孩子根本没来得及看出人在哪里,就见到了一份绝对难忘的景象。
被释放出的咒灵确实是猛地冲向甚尔的,但其下方的地面开始慢慢的闪现出明黄的光泽。
随后从里面飘出了些金色光点,不紧不慢的跟着咒灵,渗入其内部。
于是那一级咒灵在扑向甚尔的途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石化。
大片的石块,被覆盖在上的金黄色条状物分成一块块不规整的形状,一闪一闪的条纹,就像会呼吸一般,慢慢的蔓延至整个咒灵。
直到那咒灵再做不出动作,啪得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可能对于一级咒术师来说,拔除一个一级诅咒算不得太难。
但仅仅一个呼吸,就能解决咒灵的能力,就算禅院家也少有人能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