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一只手，看着手上的血从手掌蜿蜒向下，白色的衣袖染上了红。
李妙玄的剑以轻灵迅捷闻名，血是挂不住剑的，更不用说衣袍染血了，甚至是在秽魔堆里杀个来回，身上也是一尘不染的。
他……很久没有在自己身上看见别人的血了。
“唔，应该早杀了这小子的。”蛟川漫不经心地说。
嘴唇贴了贴师弟的额头，李妙玄出奇地冷静，为师弟止血之后便站起身，双目赤红地面向蛟川。
“蛟川，你杀我道侣，我李妙玄今日便要与你不死不休！”他咬着牙，嘴里铁锈味浓郁，一字一顿地说。
蛟川扬眉，觉得稀奇：“你是真喜欢那小子？一个废物——”
比之前更快的剑打断了他，他只来得及侧身，却仍被一剑刺穿了左腹。
却邪收回来的时候，蛟川甚至还没有感受到疼痛，但下一秒，随着血液喷涌而出，疼痛也如实地传达给他。
“你的剑又快了。刚才是在和我玩儿吗？”蛟川随意在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包住伤口，不满道。
回答他的是一道又一道纷乱的剑光。
刀不够快，但足够重，李妙玄也没讨到好，左臂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
二人四目相对。
秘境摇摇欲坠，被他们泄出的灵气冲击得千疮百孔。
李妙玄在蛟川眼里看见战意和兴奋；蛟川则看见了愤怒和悲痛。
“噗哈——你居然真的喜欢那小子！”蛟川忽然笑出声，胸口的伤又被震得裂开，“好吧好吧，我承认凤凰命是不可多得，但他活不活得到变凤凰的时候还要另说。”
说罢，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蛟灵，又笑：“我这妹妹不也眼馋他的凤凰命，急着用子嗣巩固自己的地位？”
虽然这事没什么好羞愧的，但迎着李妙玄冷清的目光，蛟灵仍旧感到一阵脸红。
她忽然恨极兄长，指甲嵌进手心，鲜血从指缝里流出。
“你从族中叛逃之前，可有一刻想过我、想过你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她哑声说，“若你在，我又怎么会需要一个外男来安那些老家伙的心？这百年，你又什么时候来一封信？”
她字字泣血，死死盯着眼前陌生却又熟悉的男人：“母后临死的时候还在叫你的名字！”
蛟川却掏掏耳朵，一脸浑不在意：“阿灵，我早就说过了，不要等我。”
“你耻！”蛟灵回得急，喉咙里回呛了一口血，顿时咳得不能自已。
李妙玄蹙眉，袖中弹出一枚丹药送进蛟灵嘴里。
“你灵气逆流，不可在强行驱动了。”蛟灵却是不从，疯狂吸收体外灵气纳入紫府，没有炼化的灵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七窍鲜血横流，狼狈姿态比之楼明霄也不遑多让。
李妙玄本想打晕她，但蛟川动作更快，刀背毫不留情地对着蛟灵的后颈拍下，然后将其一脚踹到角落里。
“她太扫兴了。”蛟川对着李妙玄耸肩，舔了舔干燥开裂的下唇，“打扰我们了。”
话音未落，李妙玄下意识抬剑格挡，金色兽瞳离他不过一掌距离，他架着剑，被强悍的力道逼迫得后退了三步才定住。
“哈！别分心啊，大师兄……”蛟川脸上狂气更盛。
李妙玄忽然就想起了百年前刚刚遇见他的时候。
“蛟川，你在追求什么？”李妙玄不理解地问。
刀与剑一触即分。
秘境破裂。
蛟川向后一跳，捞起地上方怖的脑袋，笑了笑：“你知道的。”
白布从方怖脸上滑落，露出那张愈加青白的脸。
“师兄，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李妙玄抿唇，暂且先把这些抛开，着手收拾烂摊子。
秘境破碎在即，他需要将剩下的弟子安全送回去。
“却邪，过来。”他唤着自己的剑。
李妙玄只见过师尊用过这一招，他自己试了千百遍，还是挥不出那惊动天地的一剑。
他垂眸轻叹：“能有师尊三分剑意便足够了。”
一道剑光极慢地在空中划过，仿佛划破了一张纸一样，眼前的景象凭空破开一道口子。
“师兄！”空间那边的周舟焦急地喊。
李妙玄将所有弟子都送出去后，已经是半点力气也没有了，他半跪在地上，却邪插入土中做支点，身边是生死不知的楼明霄。
“我得歇会儿。”他满脸苦笑，“三月之后的琼林宴见吧……”
没了灵力支撑，空间眨眼间便愈合，李妙玄体内空荡荡一片，巨大的消耗让他也晕了过去。
“明霄……”他紧紧握住师弟的手，困倦般地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