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那年,丁寻曼脑海里类似“拥有一个Oga腺体很麻烦”的想法开始占据上风。忍了很久,终于有一天,他一把推开一个叫不上姓名的Apha——他,他们总克制不住想要对着他的脖子咬一口,好像这种举动能带来多大的满足感似的。当然,他不是Apha,也很难设身处地体会到标记一个人的快感。他只知道被标记意味着Oga会陷入被动的生理弱势,失去反抗能力任人摆布。没有人能够幸运一辈子,所以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切除他的Oga腺体。
国内性腺科最具权威性的医院位于首都,由于医疗器材先进以及手术本身的复杂程度,费用十分高昂。时隔三四年,他攒够了手术费,独身踏上了去往北京的列车。
观赏了清晨时分天安门的升旗仪式,尝试了人生中第一顿北京烤鸭,最后优哉游哉地坐到了候诊室外的椅子上。
内心其实倒也未必一如表面平静。医院是令人心生敬畏的地方,不论扮演什么角色,他已经领教过了。
神游了半天,他拿了医生开具的单子准备去做专项检查,低头琢磨上面复杂的专业术语时,不小心踩散了鞋带,只得蹲下身去系。
就在这一瞬,余光里有人从身侧走过,小腿不经意磕到了他的膝盖,觉不出疼痛,但能感知到对方腿骨很硬,且包裹在裤管之下的一双腿很长。
“抱歉。”那人顿下脚步,道歉听着敷衍,声音却很动听,是个年轻人。
他嗅到了一阵几不可察的香味,是Apha信息素,顿时来了兴趣。仰起头,一张惊为天人的脸率先入目。嚯,长这么帅?
丁寻曼有个习惯,看人要先看他的眼。面前的人目似朗星,眸光冷淡深杳,难以瞧出半点波澜,现下直直地对视一眼,他心里勾了魂般突然蹿过一丝酥痒。
于是演技拙劣地顺势往地上一坐,奸黠道:“特别疼。”
对方怔了一怔,大抵没想到会遇见这般赖,半蹲下来,视线与他平行,扬眉哂笑:“碰瓷儿?”
周围过路人看猴似的瞧他,丁寻曼全然顾不得了,唯独注意到他眉尾上方生着一颗小痣,鲜活纤巧,活像聊斋故事里狐狸精搔晃的尾巴。
“拉我一把。”他没等回应,直接拽住了年轻Apha的手,借力一撑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又弯腰预备捡地上的单子。
Apha夺他一步,将皱巴巴的纸捡了起来,没有看,却也不还,对折后拿在手里,似乎耐心消退:“现在还疼么。”
这话里得加个“敢”字,改成“现在还敢疼么”才符合语境吧。丁寻曼笑着接茬:“可能喝杯热水就好了。”
Apha转过身走了。走出两步,留下句“跟上”,便兀自朝电梯走去。
丁寻曼迷了心窍,竟真的和他一起来到了顶楼,VIP病房区域。
“在门口等着。”Apha随后进了一间病房。
门一开一合的间隙,丁寻曼隐约看到病榻上卧着一个身量纤细的女人。他转头环视四周以消磨时间,好在不到两分钟,房门再次被推开了。
“将就喝。”骨节分明的手递出一个纸杯,里面盛着赤色的清澈茶汤,温度刚好。
丁寻曼对茶叶一窍不通,一番装模作样的啜饮之后,只品出茶香浓馥,茶一定是好茶,再多的就得靠编了。
“疼止住了吧?”Apha倚着门框,垂眸不加掩饰地打量丁寻曼。
丁寻曼懒散地站着,闻言稍动了下腿,语气夸浮:“简直灵丹妙药嘛!”他露出并不知足的神情,显得贪得厌,“哎帅哥,怎么称呼?”
话套了半天,连猜带蒙,帅哥只肯透露他姓钟。
丁寻曼管他姓什么,哪怕姓“史”姓“?”也尽管往天花乱坠吹,“这个姓好,你知道《天龙八部里有个钟灵吗?长得就十分灵动明媚,据说她的名字有聚集天地灵气而生的寓意,可见姓钟的多有气韵。高山流水觅知音,大名鼎鼎钟子期,这个你总知道吧?这年头知音难觅,可见姓钟的容易走大运。还有……”
“你算命的?江湖术士?或者说,诈骗犯?”Apha关了门,向前踏出一步,气势咄咄,“那好,我叫钟述闻,‘述作凌江山’的‘述’,‘骇人听闻’的‘闻’,拜托你帮我算算?”
丁寻曼一时犯了懵,数什么什么江山?他完全没听过。又努力搜刮了没剩多少文墨的大脑,笃定他一定没学过。仍临危不乱道:“好名字!”
钟述闻被他这一声短暂喝住,再开口自己都不知道带了笑音:“怎么说?”
“你今年多大、星座、衣服尺码、鞋码……这些我都要知道才好算卦。”丁寻曼忽悠他。
“哦,那大师你学艺不太精啊。”钟述闻似笑非笑道,“这些不该你自己算出来才有意思么。”
丁寻曼一脸苦恼地沉吟:“好难搞啊,猜不到。”他仔细嗅了嗅,钟述闻身上那股很像梅花小蛋糕的香甜味已经闻不到了,只有一点很淡的古龙水味道。“不过,我押你现在是单身,准不准?”
钟述闻若有所思地点了头,“依据呢?还是说这是一种搭讪方式?”
“香水。”丁寻曼知道这款香,“很知名的斩O香啊,有伴侣的Apha不可能喷吧。当然,也有那么一点点搭讪的意思。但总的来说这香水还挺牛的,这不就斩到我了?”他伸出手,“所以能不能把单子还我,茶很好喝,我一点事都没了。”
“聚会沾到的,斩你的另有其人。”钟述闻嫌弃地扯了下领口,如果T恤里还有衣服的话大概当场就要脱掉,“等会儿,刚刚顺手放里面了,我去拿。”
丁寻曼又等了些时候,钟述闻再出来时先把单子递给他,又顺手关了门。
见他一动不动,钟述闻偏过头来,随口问道:“你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