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有又待了一会就回家了。
客厅没开灯,他进屋仰头看了一眼电子钟,刚好九点五十。
沙发上的黑影动了一下,老妈还没睡。方知有下意识摸摸脸,脸颊发肿,扯动嘴角还有点疼。
他心虚地唤了一声:“妈…你怎么还没睡啊?”
“等你呗。”孙萍的声音有些疲惫,嗓子发哑:“怎么不开灯啊?”
方知有点开灯,一手按着发肿的脸颊,伪装成擦汗的动作,头也不抬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孙萍看他一眼,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点开电视,指了指水杯指使道:“帮妈接杯水。”
方知有侧身硬着头皮走过去,仅三步远的距离挪了半天。
孙萍趁他伸手拿水杯的功夫,突然起身捏住他下巴往面前扳,那发红的脸颊瞬间暴露在视线内。
方知有吃痛地抽了一口气,语速飞快:“疼疼疼,妈…别捏了。”
“不是答应我不打架了吗!之前的教训记不住?”孙萍脸色一沉。
“妈,我没打架,没动手。”
“没打架脸怎么弄得?肿啦!”孙萍指了指他那半张脸,发现他耳朵上空一物,声调猛地拔高:“你那助听器呢?”
“在...在兜里了。”方知有掏出助听器向她展示,又问:“妈做饭了吗?”
孙萍迟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说:“没…我今晚…”
方知有打断她:“妈是去补课了吧,然后又和朋友一块吃了晚饭?”
晚间的电视节目相对敷衍,放的净是一些年代久远的影视作品。孙萍举着遥控器想关掉电视,按了半天也没关掉。
她说:“啊…是,是和朋友吃饭了,你吃了吗?”
方知有摸摸胃,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回答:“吃过了。”
“吃了就好,去哪了,回来这么晚?”孙萍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坐回沙发。
“帮朋友送书。”方知有把助听器递到她手边,心一横:“这个坏了,体育课进水了。”
“那么贵重的东西你还能忘了摘?”孙萍睁大眼睛,一脸不信。
方知有忽然想起一句话——“从事教育行业的人,往往有些武断。”
他忘了这话是班里哪个“大明白”说的了,不过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一点也没。
老妈是学校的数学老师,每次她认定的事,几乎没有解释的机会,而武断的定罪手法在老爸过世后就更甚了。
所以方知有没辩解,直接承认误:“我了,下次不会忘了。”
孙萍审视他几秒,缓了口气说:“算了,明天妈再给你买一个吧。”
看来她心情挺好,每次和“朋友聚餐回来”心情都会好。
方知有放松下来,笑着说:“谢谢妈,那我回房了?”
孙萍应了一声,又想起什么似地叫住他:“记得把作业写了,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放学了就赶快回来学习,别在外面乱逛。”
作业挺多,等写完就十二点半了。方知有活动活动脖子起身去客厅喝水。
浴室的灯还亮着,他走过去听到孙萍打电话的声音,语气与平时截然不同,很温柔。
他怕站的太久被发现,听了几句就匆匆回房了。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闭上眼脑子里就像过电影似的回放串摊的事。
他心里像压着大石头一样闷,烦躁地连着翻了好几次身,最终掀开被下床从抽屉里拿出手机,调低亮度和音量,搜索到段屿的微信,按下了好友申请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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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屿一早起来到楼下早餐店吃了两个肉包就骑车去体育馆了。
六七点钟的体育馆很热闹,院子里的人大多是玩健身器械的大爷大妈。
段屿练好引体向上,又带耳机去跑道跑步。
跑完四圈,篮球场来了一众小青年,几人穿着球服像模像样地在球场边热身,身后还摆着一箱矿泉水和两饭盒的蜂蜜泡柠檬。
仅仅打个半场地,阵仗搞得像要打CBA级别的联赛一样。
段屿最近窝在房里看了几场球赛,对篮球稍微有点兴趣,路过那几人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不看则已,一看惊人。
带球过人的人顶着一头卷发,阳光一照显出深棕色,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正是昨晚闹事的“卷毛”。
而在场外抻着嗓子大喊“越他”的人,脑袋裹着厚厚的纱布,是昨晚闹事四人帮中的头头。
连续两天遇到同一伙人,段屿不得不感慨这个小破城的小。
李匡感受到后脑勺的视线,转头就看见前夜用凳子抡自己的虎批。
几秒钟的对视,两人仿佛历经了一场交流。而球场上的卷毛打的热火朝天还没发现老大的情况。
远处飞来一瓶矿泉水朝段屿面门砸来,他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冷脸说了一句“谢谢”。
“小白脸,你和那聋子感情挺深啊!”李匡看向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什么聋子?”段屿歪头,想起方知有有一只耳朵一直带着助听器,不爽地眯起眼。
李匡头一回遇到他这种打架下狠手的人,非但不记恨反而有点佩服,伸手跟他握手:“李匡,你呢?”
“小白脸。”段屿把手揣进口袋。
“你什么意思?!”李匡红个脸跳起来。
被打成这样还有精力嚷嚷,段屿没有他那旺盛的战意,没搭话转身走了。
他又跑了几圈,觉得运动够了去超市买了一包切片面包,准备骑车去借阅书店。
书店藏在一群饭店中间,是他上个礼拜骑车遛弯时意发现的。虽然店面小了点,但书挺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