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逛荡了两站，方知有下车了。
十字路口开的两家水果超市，门口的音响正较劲似的播放着自家商品，声音一个比一个响。
“干碗李子两块钱一斤，牛奶西瓜两块五一斤，巨峰葡萄……”
方知有看了一眼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和段屿的聊天框。他叹了口气关上屏幕，就近挑了一家水果超市走进去，买了半个牛奶西瓜，二斤李子。
他还没法从上午老妈和陌生男人事件的暴击中缓过神，打算去乡下奶奶家。
这是最简单的应对方式——逃避，他没心大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更演不出那种感觉。
或许田园风光能帮他抹去这段糟糕的记忆，即便只有短短的一个周末，也会得到一点点治愈。
穿过水果超市之间的街道就能看到客车站，他一手拎着一袋水果，缓慢地走着。
远处的居民楼高低起伏，楼与楼之间的空隙里透出渐落太阳撒出来的光。
橘红色，很美。
他放下西瓜，掏出手机拍了张照，下意识点开段屿的微信，当看到那段文字后又默默退了出来。
手机响起，老妈打来了电话。他停顿几秒，接听了。
“儿子，你下午…回家了吗？妈看你屋里有点乱，你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孙萍带着试探，方知有几乎可以想象到她此刻惶恐紧张的表情。五点半了，打电话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个，只是担心自己隐瞒的事有没有被发现而已。
方知有笑笑，捏了捏眉心，缓口气回答：“没有…我房间白天走的时候就弄乱了，现在准备去我奶那，妈你自己弄点吃的吧。”
听筒里孙萍“噢”了一声，说：“哎，确实好久没去看看她了，你记得给奶奶买点好吃的，一会儿挂电话我给你发红包啊。”
“妈…”方知有握紧手机。
“咋啦？”
“你就那么…”你就那么相信我吗？
“你这孩子咋回事，说话也不好好说。”孙萍嗔怪。
“没事，我上车了，挂了吧。”
挂断电话，手机传出微信提示音。方知有脱力地蹲在地上，看到转来的五百块钱。
他告诉自己，钱是老妈的工资不是被包养的“抚慰金”，才鼓足勇气收了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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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屿一进家门就看见周翰林忙里忙外收拾行李的身影。他换上拖鞋，走过去看了一眼主卧，徐静岚和周怡然都没在家。
“回来了，饭菜自己整点吧，然然把腿摔着了，你舅妈要带她去市医院。”周翰林边说边反复查看行李箱里是否少带了东西。
段屿应了一声，问：“怎么摔着了？饭店有人看吗？”
“在舞蹈班上完课下楼时候摔的，店里找人看了。自己在家好好照顾自己，过段时间我们就回来了。”周翰林合上箱子脸上露出歉意，摸了摸口袋没掏出期盼的东西又急着回卧室了。
“我都这么大人了放心吧，没事的话我就去店里看看。”段屿帮他把行李箱拖到门口，坐到沙发上。
他本打算让方知有兼职的，赶上周末方知有肯定能答应，他也不用跟陌生人一起在店里干呆着了。
“你可别为了看店又不好好上课，这才刚好几天。”周翰林叮嘱着，走出来把钱包递给他：“里面有五百块钱，不多，但吃饭肯定够了，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段屿看了看钱包，放在茶几上：“我还有钱，你看看身份证什么的带没带好，别回头再回来取。”
话音刚落，周翰林手机铃就响起来了。许巍的歌声充满力量，周翰林手忙脚乱地把双肩包背上才掏出手机，看到“媳妇”二字后抬手对段屿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段屿会意闭上嘴。
“你是不是死家里了！”徐静岚的声音从听筒里穿透而出，“收拾东西这么费劲！”
周翰林回嘴道：“我这边都要走了，你还给我打电话。”虽然是抱怨但听起来委屈巴巴没有一点震慑力。
“我再不催你是不是都要烂在家里了？干什么了这么墨迹，闺女要是出点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段屿听得一清二楚，抬起屁股准备离开，看见周翰林挽留的眼神又坐了回去。
“你就小题大做吧，闺女能有什么事儿，咱们这一去不知道走几天我不得把小屿安顿好？”周翰林说完对他笑了笑，指向钱包说：“收好，收好。”
段屿点点头重新拿了起来。他知道舅舅家庭地位一直很低，除非他再养条狗。
周翰林并不想在他面前展现得太没地位，不过看起来自己的地位没必要维护了，他有点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才娶了徐静岚这么个跋扈的疯婆娘。
听见自家不争气的男人又忙活段屿的事，徐静岚燃起的火里好似被添了一把柴，越烧越猛。周翰林没有周慧云那本事也就算了，现在周慧云出事还得接盘她儿子，徐静岚比的不爽，越来越像一个怨妇。
她说：“你外甥都多大个人了，还安顿，你对他的好他记了几个？不上学也不知道去店里帮忙，咱房子租出去是不是也得收点房租，他成天白吃白住还不情不愿，都是你惯的毛病！”
听完这段话，段屿脸色瞬间变了，他下意识握紧钱包，指甲在皮面上割出一个个月牙形的印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东西，周翰林只能干眨眼，深吸口气不知道调动了多少勇气才吼出话来：“快闭嘴吧！你早晚得因为那张嘴出事！行了！我这就过去了！”
怒火、争吵、聒噪比。
段屿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爆炸了。
他闭上眼，忽然就想到了方知有，如果是方知有一定会笑着面对这刺耳的批判吧，还会心地善良地劝周翰林消消气。
干脆问问他为什么那么能忍吧，顺便拜个师。
电话挂断，屋里安静下来。
段屿睁开眼，平淡地问：“刚不让我走是有事？”
周翰林搓了搓脑袋，说：“那什么，你别在意舅妈说的话，我走了，这几天诈骗电话挺多，陌生电话别接啊。”说完还刻意指了指电视柜上的座机。
“行，去吧。”段屿摆摆手，听到“砰”的一声后，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不在意？怎么不在意。好在他还没把这里当成家，还记得自己是个外人。
只剩下他自己，还挺轻松的。他估摸这会儿方知有已经开始学习了，掏出手机想看看他回没回微信。
微信图标上没有小红点，他“啧”了一声，莫名有种自作多情的感觉。之前的聊天记录一直是方知有的话多于他的，今天这么反常他反而有点着急了。
他想打电话，很想。索性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学习，直接拨了过去。
听筒里“嘟”了三声就接通了。
“嗨！”电话那头传来声音，伴随着风声和汽车驶过的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