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肉串摆在吸油纸垫着的木制托盘上,老板火候掌握得刚刚好,仅是一盘烧烤,混合着香料的肉香很快便充斥了整个包间。
四人见烧烤上桌默契地停下交流,当宋晔手边吃出五根竹签时,方知有那边刚好剥了一瓣蒜,又富有仪式感地向小瓷碟里倒了一点醋。
“有儿帮我也剥一瓣。”宋晔嘴里还有没咽下的边肋,吐字含糊不清。
方知有把剥好那瓣递给他,扭头问段屿:“你吃吗?”
段屿摆手拒绝,从托盘上抓了几串肉串放到他碟里:“快吃吧,没看那家伙饿死鬼托生吗?”
听见这句阴阳,宋晔咬下一块蒜不以为意道:“你不知道第一盘最香?”
方知有笑着说:“都一样。”
遮挡帘再次被掀开,这次不是李匡的臭脸,老板端着烤好的串,怀里抱了一个五升左右的塑料扎啤桶,笑盈盈地放在桌上:“小店员抽烟去了,我给你们上串,啤酒刚到的可爽口了,请你们喝!”说完便退出了包间。
宋晔撸起袖子把桌上的空闲玻璃杯挪到自己面前,轮着接满啤酒分给在座各位。段屿和蒋正阳没拒绝,方知有则对酒杯迟疑了两秒。
“你行吗?”段屿问。
方知有不想扫兴,反正就着烧烤少喝点应该不会上头,便说:“喝点应该没事。”
“啤酒配烧烤很爽好不好。”宋晔端起酒杯喝了半杯,打出一个满意的嗝。
一直沉默的蒋正阳猛地拍了一下他后脑勺,笑道:“就你话密。”
这下宋晔终于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吃串。
方知有吃完碟里的那几串起身准备出去,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他。
蒋正阳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他:“出去抽烟?”想起他不抽又揣了回去。
段屿挪开腿,仰头问:“去干嘛?”
方知有从狭窄的过道穿出去,交代了一声:“去拿几瓶饮料。”就离开了包间。
大厅里充斥着烟酒气息,时而从某个包间里传出一两声激动的人声。方知有去冷藏柜里拿了两瓶饮料,偏头看向店门,透过附着薄薄水汽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模糊的灯火,门外的台阶上果然蹲着一个人。
方知有把饮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径直走去推门出去了。一阵冷空气扑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深吸一口气有一股雨水的味道,还挺好闻。
李匡正在那吞云吐雾,指尖夹的烟明明灭灭,似乎是听见推门声,扭头朝方知有看了一眼。
方知有蹲在他身边,语气很平静:“刚话说了一半,趁人不在你全说完吧。”
李匡愣了一下,刚吸的烟在口里待了一会才吐出来,显然没想到他会出来以这种态度面对自己。
“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揪着过去不放,难道最应该揪着不放的那个不是我吗?”方知有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指向右耳,又说:“你要是真觉得不爽就等我放假咱去南山打一架,要是不够就多打几次,别没完没了地提我妈,咱俩的事跟她没关系。”
李匡沉默了一会说:“我怎么被开除的你不知道吗?”
方知有反问:“那你觉得你不该受到惩罚吗?”
身后店门再次被推开,几个醉醺醺的男人互相勾搭着走出店铺,其中一个男人余光瞥见抽烟的李匡笑着嚷道:“我走了儿子,走了!”
“行,慢点走。”李匡回答完笑着的脸瞬间胯下来,吐了口唾沫,大拇指狠狠捻灭烟头丢在地上。
方知有说:“他喝高了。”
“嗯。给我了二百块钱,说我长的像他儿子。”李匡面表情好似在自言自语。
两人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李匡起身跺跺脚,对他说:“咱俩的事啊,掰扯不清。”
方知有没吱声,两人经历的一系列事深究下来确实法说清谁对谁,在别人看来他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他知道,先动手的人是自己,怪只怪事件发生的时间点不好,像是多米诺骨牌,只推动起点的那枚,后面的也会全部倒下。
他说:“我希望和你谈开,我们回不到从前,你觉得现在不幸吗?或者你觉得我的生活幸运吗?”说完这句话,他也在心里默默问了自己,现在的状态真的是最好的吗?
“谈不来。”李匡回答的很快,但没有决绝地回去,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塞进口中,又抽了一根递给他。
“谢了。”方知有接过烟,学着大人的样子别在耳朵上。他不会向李匡解释当时动手是因为父亲的遗物被肆意把玩,如果法结束李匡那意义的仇恨,他也可以继续保持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