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愕然抬头。
回头煞也忍不住去看纪老爷的脸。
纪夫人再一次看见纪宜春身后的幻影,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说起话来,语气里带着万分的急切:“大师,您就帮帮我们吧,我们拥有的全部都可以送给你。”
“只要您能帮我们驱除那个东西!”纪老爷惶恐地说。
疯了,全都疯了。
叶轻语不敢想,仅仅是帮纪家驱逐恶鬼,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上亿的酬谢。拥有上亿财产的叶钦会变成什么样?
对方会在叶家产生多大的影响?
她不由的去看叶钦的表情,探究对方是否如她想象的那样欣喜若狂。
但,没有。
叶钦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仿佛那一个亿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与此同时,叶钦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只听她说——
“他们出了价,你也听到了。你愿意拿出什么?”
叶钦交谈的对象,竟然是纪宜春背后的煞鬼!
她竟然在和煞鬼做生意!
纪氏夫妇听完目露惊慌,他们对视一眼,连安全的楼梯下也不待了,连忙移动到叶钦身前:
“大师,您何必和一个鬼计较?您想要什么,我们都能满足你!”
他们想起了方才能看见煞鬼前的猜测,忙说:“您要是看得上我们宜春,让他去您家也可以……”
竟然是要嫁儿子。
闻言,叶轻语差点将后槽牙咬碎。
纪氏夫妇的急切简直到了出人意料的地步,稍有些社会阅历的大师们心中不由得生出些明悟:这件事恐怕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煞鬼或许是被一顿鞭笞抽得元气大失,亦或者根本就是专门在等待纪氏夫妇的答案。
见到他们如此急切地想要剿灭自己,不由得低头闷声咯咯笑起来。
笑声幽幽地飘荡在房间中,纪宜春脸上的表情却是挣扎和痛苦,两种强烈的反差无端地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弟弟,你瞧瞧,咱们的爸妈这些年来还是一个样,还是这么的……自私。”
纪氏夫妇脸上神情大变。
纪宜春仿佛在自说自话,下一句,又换了个语气:“姐、姐,你是我姐?你没死?”
纪宜春的姐姐?
叶钦猛然想起了那个关于“回头煞”的解释,埋葬亡者后,如果亡者的亲人在离去时朝坟头的方向张望……
回头煞的执念,从来都是亲人!
在场的人里,大师们面面相觑,搞不清这煞鬼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反倒是安静待在一旁的韩静失声道:“原来是宜静!”
见叶钦转过头来,她连忙解释说:“宜静是他家的大女儿,比你们大几岁十岁,很优秀的。当年她是读完高中,听说去了国外读书,后来不幸遇到校园暴力事件,去世了。”
韩静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宜静的死给了圈子里的父母很大的震动,当时出国潮正热,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开始考虑孩子在国外的安全问题。
因与纪家有婚约,韩静当时还专门抽时间来吊唁,她记得当时纪夫人憔悴不堪,神情恍惚,她还专门留下来劝了几句。
没想到,十年过去,宜静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
“她能留下来吗?”韩静小声地问。
在她的观点里,无论宜静现在是什么样,都是纪家的孩子。哪怕不能再以正常的形态存活,但人还在,就是好的。
叶钦看她一眼:“你想太多了。”
纪氏夫妇,恐怕根本就不想要宜静留下。
回头煞是煞鬼的一种,是执念,是对家人负面情绪的集结。
按照韩静的说法,宜静已经去世了将近十年,正常来说,连埋在地下的骨骸怕是都氧化完了,怎么会凭空冒出来?
怕是这其中的确有让宜静无法离开的原因。
叶钦想起了之前钟晁对回头煞的论断,一是关注煞气的最终来源,二是提醒她这煞鬼恐怕与家人有关。现在想来,竟然都直指核心。
唯独猜不透的,是宜静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持续十年不散?
莫非,有什么特殊的天材地宝作为容器?
在叶钦琢磨着其中原因时,姐弟两已然统一了战线,率先揭开盖子的,竟是这次遭受了无妄之灾的纪宜春本人——
“原来,花园里玫瑰花下埋着的,竟真的是你吗?”
随着他这句话落,只见一个影子从他身上飘了出来,如烟雾般在空中变换着形态却不能成型。叶钦见状从兜里掏出半截香来点燃,随着香火飘散,影子的形状也越来越明显。
那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年轻女孩。
“宜静……”韩静喊道。
……草、草莓蛋糕!
这是因为重新闻到香味而兴奋,忽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的叶观主。
作者有话要说: 叶道长:关注点永远都在奇怪的地方~
晚安啦
☆、报仇
纪宜春第一次说话, 叫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姐姐”。
因为他的父母总是很忙, 一直都有工作要做, 留在他身边的除了保姆, 就只有姐姐。
姐姐好温柔啊, 带着他吃饭,陪他一起玩耍, 给他准备玩具,明明只比他大了十岁,却成熟地像个大人。
一开始, 纪宜春以为“姐姐”都是这样的,等到后来在幼儿园里认识了小伙伴, 听他们讲自己哥哥姐姐怎么欺负自己, 他才意识到,原来他的姐姐是特殊的。
在纪宜春的印象里,姐姐的脾气总是很好, 说话总是轻声细语, 会对司机和保姆说“谢谢”,被父母骂, 也是沉默地听着。
姐姐的成绩也很好, 考试经常拿满分,回家却从来没有提过。等到纪宜春上与姐姐同样的学校时,他才知道做到这一切是多么不容易。
如果不是那件突发事故的话,他想, 姐姐应该会考上一个好学校,认识一个同样温柔好脾气的丈夫,再生一个可爱的小侄子。
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呢?
仔细地从回忆,多年过去,这件足够改变他家庭的大事,似乎只剩下几幕场景。
饭桌上,父母宣布姐姐将会出国读书,她眼底流露出茫然的湿意;姐姐抱着他痛哭,他安慰姐姐不想走就留下;再后来,就是姐姐死讯传来时,他怔在原地,然后不断地和人求证。
姐姐去世那年,他才八岁。他没有被允许参加葬礼,只记得当时来了很多人,父母哭的很伤心。
葬礼之后,就是另外一种生活了。
父母不再那么忙,回家的频率大大提升,两人偶尔会吵架,但大部分时间是一同坐在客厅里发呆,偶然间听到什么响动,就会忽然跳起来,惊恐地环视四周。
他们的朋友偶尔会到家里来,纪宜春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叔叔。
那天他过生日,穿上小姑给买的苏格兰长裙,眉心点着一颗观音痣,被保姆阿姨推着去给父母看。在进门时,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正从书房出来,见到他一愣,然后笑了:
“你和你姐姐长得很像。”说罢,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也能感觉到对方手指尖触碰他脸蛋时散发的暖意,但保姆阿姨却和吓着了似的,猛地将他搂在怀里,非等到男人离开后才放开他。
从那之后,保姆阿姨就再也不给他穿小姑娘的裙子,也再不给他点观音痣了。
在他十二岁那年,父母身边的朋友有人因性、侵、幼、童被抓,判有期徒刑十年。他听到父母聊天时悄悄叹息:总算能松口气了。
十八岁那年,父母两人习惯在外各玩各的,很少回家,但还是花钱买了个大房子。
在搬家时,他们名正言顺地销毁了关于姐姐的一切,并笑着告诉他:活着的人不应该总是沉浸在过去的事情里。
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些年过去,姐姐在他心里,就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
又或者说,姐姐在活着的时候,本来就只是一片沉默的影子。
二十岁,以前住的老房子被卖出去,在成交的那一天,他专门从学校开车过去。主人家脾气很好,邀请他一起收拾花园——这家孩子对花粉过敏,打算把原本的玫瑰花拔掉,种成一片薄荷。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株株玫瑰被锄头翻进泥土里,然后听到有人“卧槽”了一声,挖出一块白骨。
骨头早被氧化了,一锄头下去,利索地断成几截。主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小心戴手套将骨头收捡好,换了颗树埋下去。
他捡到了姐姐生前的小镜子。
镜子是他们偶尔一次出门,从小摊子上淘来的。他记得姐姐很喜欢,老是带在身上,头发乱了,就拿出小镜子照一照,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姐姐像个小公主。
他将镜子捡回去,同姐姐的照片一起锁在床头下的柜子里,偶尔拿出来看一看。
这一年,他去了姐姐去世的那个国家,专门去找了姐姐原本要去的学校。回国之后,他开始搭建自己的人脉,想方设法查当年书房门口遇见的叔叔,又找到退休的保姆阿姨,从对方那里探听消息。
原来,他的父母在生意上十分依仗那位强、奸、犯,也的确是在对方的帮助下,他们能够独辟蹊径,在纪家家族里一枝独秀。
“……姐姐的死,是因为他吗?”纪宜春问。
纪氏夫妇打了个磕绊:“怎、怎么可能!”
但又想到宜静正在身边,只得缓缓闭上了嘴。
纪宜静侧头津津有味地听完弟弟的讲述,像是在听别人的什么故事,感慨道:“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当年的她,在别人眼中是这个形象。
纪氏夫妇原本就心虚,此刻再听到宜静说话,生生打了个寒噤,悄悄地向后缩了缩。
宜静睨他们一眼:“放心,我不怪你们。”
怪谁呢?
当然是自己。
她半是感慨半是疑惑地自言自语:“我当年怎么就这么傻呢?明明可以带把小刀在身上,等那人脱了裤子,就干净利落地扎过去。”
“亦或者想办法买到安眠药,等他睡着时全部塞进他的嘴里。我力气小,可以先悄悄用绳子绑住他的四肢。”
“再不济,还可以大声嚷出来,去找人求助,早点逃跑。”
可是,为什么十八岁的她,就像一个顺从的羔羊,柔顺地躺在案板上,承受着对方的霸凌?
“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宜静侧着头想。
当第一次她被欺负,父母知道后,她的爸爸妈妈告诫她:“要保密,不然大家会嘲笑你”,“你不干净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要是要脸的话,就不要把这些说出来”。
她一边看着古装剧里因为失去贞操而被沉塘的女人,一边强忍着疼痛,懦弱地点点头。
后来,每一次当她被欺负之后,她的父母都会用复杂的眼光看她。有时候抱着她,说“你是我们家的功臣”,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骂她是“小贱人”,是肮脏的“biao子”。
她最终选择结束生命,是因为上课学的课本中的内容:人天生具有选择的权力。
她觉得太讽刺了。
仿佛是在嘲笑她。
宜静飘荡地在空中移动,仔细看,能发现她并不是凭空漂浮在空中,她的脚底下踩着一个小镜子,应当就是纪宜春提到的那一个。
她来到纪氏夫妇面前,蹲在他们身边,托着下巴问:“你们是不是后悔生我?”
想必,拥有这样的女儿,带给这对夫妻的体验并不好。
纪夫人快吓哭了,缩在地上向后退行,“你、你别过来。”
纪老爷也说:“是、是你自己想不开的,不是我们。”
“是啊。”宜静点点头表示赞同,“杀我的不是你们,可是,这些年我逐渐有了新的领悟,就是不能和垃圾讲道理。”
“因为很多人就是讲太多道理,才会过得憋屈和难受。”
站在一旁的了凡大师忽然意识到什么,喊道:“小心!”
但还是晚了。
随着宜静话落,纪氏夫妇俩蓦地被不知名的力量卷起,吊在空中。仔细看去,那作案工具,竟是宜静的长头发。
“啊啊,放我们下去!”纪夫人挣扎着说,她能感觉到那发丝轻而易举地能够穿过她的肌肤,割破她的喉咙。
“你觉得可能吗?”宜静幽幽地问。
一瞬间,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艰难的喘息声。
所有人都知道,宜静十年执念不散,为的到底是什么。
在这时候,叶轻语悄悄移动到纪宜春身边,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纪宜春转头看了她一眼:“没事。”
然后目光淡淡地看着现场正在发生的一切。
叶轻语只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身边的人。
另一边,随着纪氏夫妇呼吸渐弱,被他们请来的大师们终于动了——了凡禅师用了禅杖,狠狠朝着宜静所在方向抽去。谷婆婆和章先生两人负责解决缠人的发丝。
马道长在一旁劝:“这两人的确不配为人父母,可当众动手杀人,也太过分了些。”
宜静仿佛早料到了这一幕,也不恼怒,笑嘻嘻地说:“看,大家都各有各的道理。”
既然,大家都有道理,那就实力说话。
话落,了凡大师被击飞了出去,手上的禅杖脱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没想到自己会输的这么容易,或者说,他没想过这煞鬼会如此厉害。
明明在叶钦手上,煞鬼看上去弱不禁风的。
另一边,随着谷婆婆和章先生的努力,发丝非但没有被解开,反倒越勒越紧,纪氏夫妇已经翻起了白眼。
“哎呀,好惨啊。”宜静拍拍手,愉快地说。
眼看纪氏夫妇小命不保,千钧一发间,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叶钦身上。
“别装了,你是回头煞,杀不了他们。”叶钦淡淡地说。
这是刻在煞鬼灵魂里的规则,回头煞的执念因家人而起,却又无法伤害家人。
此时,门外响起了警笛声。顷刻间,大批警察冲了进来。
有人报了警。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鲍某案子刚爆出来,看着我的剧情,再看看现实,不由得感慨:是我输了!
愿女孩子们勇敢一点,如果遇到不好的境遇也要加油做自己的救星。
午安!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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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聊
罗莎莎是京城东区一名民警, 下班时间接到通知,说某地有人聚众进行封建迷信活动, 还有人受了伤, 危及到生命。
她二话不说, 扔下吃到一般的螺蛳粉, 连忙随着同事赶到目的地。
“开门,警察!”
报警地点是一个罗莎莎一辈子都买不起的别墅区, 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罗莎莎一边在心里留下贫穷的眼泪,一边听同事们来时在车上抱怨。
一旦案件涉及到这些“上流社会”的成员, 案件的复杂程度就会默默上升几个等级。
但冲还是要冲的。
一打开别墅门,他们就嗅到了鲜血的铁锈味, 神经立刻变得紧绷起来。凝神再看屋里穿道袍的、拿着奇奇怪怪棍子的, 还有双手合十的和尚——
得了,啥都别说了,带走吧。
幸运的是, 别墅里的人都没有反抗, 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说,这无疑减小了他们的工作难度。
其中两个“受害者”, 见到他们出现时就激动地哭了, 捂着脖子上的血迹不停道谢,就好像是从什么奇怪的邪恶仪式里逃出升天。
罗莎莎注意到,在他们痛哭流涕时,其他人都在用一种奇妙的、类似于漠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仿佛是在凝视一堆垃圾。
涉及有钱人的案子总是奇奇怪怪,罗莎莎无暇多想,由于警车位置有限,在拉这群奇奇怪怪的人去警局时,还出现了挤不下的现实问题,最终嫌疑人自己举手,贡献出了一辆宝马suv。
罗莎莎喜提宝马驾驶资格,却又一次留下贫穷的眼泪。
流血的两位受害者和危险的奇装异服人员被塞进了警车,罗莎莎载着的,是四位看上去无害的女士。
后座挤了三位,副驾留给了一个抱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镜子的年轻女孩。
女孩约有二十岁,留着黑色长发,穿着宽松的卫衣,素净的面孔和清澈的眼神,很容易让罗莎莎回忆起自己大学时的学霸校花。
她好感度爆棚,担心对方害怕,忍不住开口搭话:“姑娘,你这镜子挺好看啊,淘宝买的?”
因为没有奇装异服,被迫与大佬分坐在一辆车上的谷婆婆瞪大了眼。
是那个让煞鬼能够存活十年的镜子!
这警察,还真是会抓重点。
“它?淘宝?”被cue的叶钦疑惑地问。
刚刚来京城的乡巴佬叶道长显然还没体会到一名叫做马云的男子的威力。
罗莎莎开着车,和小美女侃:“是啊,我上次看过一个有关文物的纪录片节目,里面专家介绍了一个汉朝的镜子,说是武帝皇后陈阿娇用过的。”
“当年阿娇居住在长门宫,时常思念丈夫,却又听到武帝不断宠幸新人,心里非常难过,日日揽镜自照,想要找回过去的回忆。后来,阿娇去世了,镜子也成为了她的陪葬品。”
“正品似乎流失在外,你这个,是仿品吧?”
叶钦当然听过长门赋的故事,闻言低头看了眼中的镜子。
宜静在镜子里喊:“放屁!才没有!她说的是假的!阿娇在长门宫过得特爽,才没有日日思念那个渣男!”
随着宜静的抗议,古镜竟然在叶钦手中微微颤抖。
罗莎莎听见动静,在等红绿灯时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
叶钦面无表情地敲了镜子一下,宜静在镜内世界摔了个趔趄,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嘤嘤嘤地哭:“你不爱我,还欺负我!”
这个台词,倒无端地让叶钦想到了戏精耿星河同学。
叶钦将镜子放好,对上罗莎莎疑惑眼睛:“手抖。”
在背后听完全程的谷婆婆:“……”
罗莎莎倒是没有怀疑,还以为是叶钦第一次听到这故事,觉得镜子的寓意不吉利,她忍不住安慰:
“其实有这样一个镜子很好——你想,现在是年代和以往不一样了,女孩子能够有自己的事业,不用将一辈子的意义都系在男人身上,听完阿娇的故事,再看这镜子,也是一种警示。”
叶钦没想到罗莎莎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忍不住抬眼去看她。这个年轻的警察姑娘周遭都充斥着明亮的、生机勃勃的气,尤其是在说话时,眼睛亮闪闪,像是充斥着光芒。
“嗯。”叶钦的嘴角弯了弯。
她喜欢这样的人。
罗莎莎捕捉到了这个笑,一时间心如小鹿撞,疯狂在心里咆哮:“她笑起来真的好可爱!!天底下为什么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但面上还要平静地装出大姐姐的成熟模样。
在她听不到的镜内世界里,宜静也不闹了,惆怅地在空白的世界里转圈圈:“我当时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呢?我也好想工作啊。”
宜静离开的时候十八岁,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现在应当是二十八。
二十八岁,是一个女孩子走向成熟的年龄。她会在职场上蜕变成社会人,会学习到许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会慢慢从完成的一件件工作里获得成就感。
“我当时为什么想不开?”宜静扪心自问。
叶钦不理会宜静的碎碎念,她还没过罗莎莎这样的人,对她有些好奇:“那你呢?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刚刚还在打鸡血的罗莎莎瞬间泄了气。
她家是警察世家,父母都是警察,她原本想当律师,结果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被父母勒令上警察学校。她没拗过,加上分数有点悬,只好从了父母的命。
毕业之后,她成功按照规划进了警局,但心里到底还是不死心,偷偷考过了司法考试,想着哪天能够转行,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心中的梦想渺小而隐秘,与别人闪闪发光的渴望相比,似乎甚至都不配称为梦想。罗莎莎害怕单位风言风语,暗地嘲笑,从来没有和谁透露过,但,面对叶钦好奇的眼睛,她忍不住实话实说:
“我想当律师。”
就这样说出来了。
叶钦点头:“哦。”
罗莎莎的手掌紧紧握住方向盘,下一秒,又听身边的女孩说:“那你怎么不去?你现在不是律师吧?”
“……”罗莎莎也沉默了,她也问自己,为什么拖延了小半年,还是没能迈出关键的一步?
叶钦似乎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你为人正直,有毅力,还对人具有同理心,无论干什么,都不会差。”
罗莎莎心中没纠结出个为什么,却被叶钦笃定的话语逗笑了。
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姑娘怎么会知道?
“谢谢啊,小朋友。”罗莎莎还是不忍心拒绝小美女的好意。
坐在车后排的谷婆婆听到这番话,嫉妒得想要叹息。这小警察怎么回事?她知不知道现在是谁在给她相面?
真是憨人有憨福。
到了她们这个层面,修为和境界越高,越少评价别人。言有灵,修道者说的话更是具备某种力量,前辈此番话,既是预测,也是祝福。
想到这里,谷婆婆忍不住心里发酸:她也很想抱上前辈这条粗大腿啊!
罗莎莎对此一无所知,她不想再继续有关自己的话题,好奇地探听:“你们为什么会被卷进来?今晚发生什么了?”
一番对话结束,在罗莎莎心里,身旁的小美女已经是人美心善的化身了。这样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从事为危险活动?
罗莎莎认定,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这是亲戚家,我们是来帮忙的。”叶钦说,“大概发生了一些复杂的事,具体我不太清楚。”
罗莎莎瞬间就信了,安慰道:“你别怕,和你们无关的话,去警局录好笔录就可以走了。”
“嗯!”叶钦点点头。
在罗莎莎眼中,她乖巧又无辜,让人忍不住信任。
宜静在镜内听完了全程,幽幽地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骗这个小姑娘,你良心不会痛吗?”
叶钦将镜子翻了个面,放在腿上。
宜静于是又体验了一次乾坤大空翻。
“可恶!”宜静稳住身形,难过地说:“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渣女!”
此刻,在另外一辆车上。
两名受害者忍不住开始交待自己所遭受的厄运:“是鬼!刚刚鬼把我们的头发吊起来,挣扎不开,看,我们的脖子,就是被鬼割的!”
“那女鬼想要杀人,冒充我们死去的女儿。对了,还有个叫叶钦的道士,不知道使了什么招式,想要敲诈我们的财产!那个鬼也是被她役使的!”
两人被吓破了魂,此刻就像一个和老师告状的、语无伦次的小朋友。
警察用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听完了受害人的自述,停顿片刻后说:“两位,请冷静一下。”
怕不是恐怖片看多了伤了脑子。
纪夫人空哭流涕:“我们说得都是真的!”
纪老爷干脆露出脖子上的伤:“您看这伤口。”
看上去,这伤口的确是由丝线勒紧所致。
警察忍不住皱眉,心中将信将疑。转过头,见到一排排并坐的奇装异服人士,他求证:“你们听到他们俩说的话没?真的假的?”
马道长同了凡大师异口同声:“当然是假的!”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马道长说。
“新时代没有牛蛇鬼神!”昂首挺胸,一身正气的,是了凡大师。
坐在一旁的蛊师谭先生打了个磕绊,绞尽脑汁想了一句:“走、走近科学,从我做起!”
警察疑惑地看着眼前站位极高,科学素养极好的三人,皱眉问:“……那你们这穿着?”
马道长斩钉截铁地说:“cosplay!”
警察:“……”
三个老男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警察只好将目光投注在最后一个人身上。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娃娃脸,长着一双甜蜜的酒窝。只是身上的衣服着实有些诡异,大红的古装,绣鞋,脸上还带着妆。
“你也是cosplay?”
“不,我是鬼。”
“????”警察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纪宜春微笑道:“我是两位受害人的儿子。”
警察松了口气,怒道:“不要胡乱开玩笑。”
纪宜春自顾自地说:“他们间接杀害了我的姐姐,我是替姐姐报仇而已。说起来,我的确是复仇的鬼。”
开车的警察一脚刹车,车辆停在路上。
询问的警察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比起神神鬼鬼的玩笑,他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了。
警车回到了警局,警察们刚下车,还没来得及走程序,倒先接到了上峰的电话——
“两个受害人身份来历不简单,在掌握事实证据之前,你们要对人客气点。”
“听说人受了伤?先给人找医生啊!”
“先别急着自作主张,等上面的指示!”
“可是……”警察弱弱地说。
“听我的,快去!”
两名警察无奈,只好先搁置询问流程,带着医生来先给纪氏夫妇看病。
“就知道老爷子不会放着我们不管。”纪夫人小声说。
两人默契地松了口气。
·
京城,纪家本家。
纪老先生刚通完电话,强忍着怒意和管家抱怨:“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管家劝:“这事还要您亲自出马,先把孩子们带出来,关在里面像什么回事?”
纪老先生面色阴沉地换衣服,打算出门亲自疏通关系。
谁知,他还没出门,倒先来了位不速之客——
“哟,纪叔。这么晚了上哪去啊?”钟晁手里拎着二斤苹果,吊儿郎当地倚在门口,同纪老先生打招呼。
纪老先生额头青筋一跳。
以以往的经验来说,见着钟晁这玩意儿,总没有什么好事。
“您怎么了?看见我这么这副表情?我是来给你介绍生意的!你可是我叔!”钟晁朝着老爷子眨眨眼。
他极为自来熟地上前,将老爷子往屋里扶。
管家目瞪口呆:“老、老爷,您还约了人……”
钟晁皱眉说:“有谁比我更重要吗?”
说着,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管家瞪大了眼睛,看着紧紧关上的大门,竟有种羊入虎口的恐慌感。
作者有话要说: 纪家老爷子:抱住小棉被瑟瑟发抖
晚安
☆、惊喜
罗莎莎完全想不到, 不过是短短一段路的时间,再下车时, 发现案子性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猥、亵, 谋杀?还是在父母的放纵下发生的?”罗莎莎吃了一惊。
在接受了这些可能的事实之后, 再看对医生吆五喝六的纪氏夫妇两人, 她只觉得恶臭无比。
“如果是真的,这罪能判吗?”罗莎莎小声问。
带她的师傅, 也是局里的老警官睨她一眼:“问这么多干什么?干活去!”
罗莎莎就明白了师傅的话外之意——判是很难判的,年份越长,案件越麻烦。
不错的心情莫名其妙地丧起来, 她拿好资料,带着叶钦等一行人来到会议室, 准备走问话的流程。
在这时候, 主要矛盾变成了纪家人的内部矛盾,叶家母女等几个外人,也就变成了不那么重要的旁观者。
“你叫叶钦啊?我是罗莎莎。”
在小美女面前, 罗莎莎强打起精神, 却不知道为什么,再也提不起干劲。她问完了基本信息, 中途出去接水时, 听到同事们的讨论。
这件事情几位当事人都是纪家人,是家族内部的矛盾。加上事发时间距今已经很长了,加害者林某已经伏法,受害者的死亡方式为自杀, 用同事的话来说,是“证据有点不好”。
当然,罗莎莎心知肚明。
证据好不好,除了证据本身之外,还要看当事人的社会背景。
所谓的高净值群体们,总会有资本请到更好的律师,疏通某些未知的关系,施加某种影响力,最终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这是这些人天生最擅长的博弈。
罗莎莎心中一时间有些茫然,她接了水没回去,反倒佯装汇报进度,去了师傅黄警官处。
“有新进展吗?”罗莎莎问。
黄警官斩钉截铁:“没有。”
一句话就将小丫头堵了回去。
见罗莎莎一脸懵逼,黄警官倒是笑了:“你来淌这滩浑水干什么?怎么,心里觉得不舒服?”
罗莎莎点头:“同情心泛滥。”
黄警官没想到自己的徒弟认怂认的这么快,一时间竟沉默几秒。然后从手机上找了个文件传给她:“我把你算成小组成员,这是资料,你自己看吧。”
事发突然,警方哪有这么快能找到详细资料?这些全都是纪宜春提供。他用写论文的功夫梳理出一个十几万字的文档,这一次尽数交了出去。
“卧槽。”罗莎莎被学霸的认真惊呆了。
呆完之后,又觉得难过。她仿佛能通过这一个一个字,看出被背后人的良苦用心。
就当这时候,黄警官接了电话,起身对罗莎莎说:“纪家夫妇的律师到了,事情麻烦咯。”
罗莎莎跟着出门,路过会议室时,见纪氏夫妇正趾高气昂地和律师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父亲交待没,宜春那小畜生怎么处理?”
律师说“很快很快”,站在一旁的黄警官没有出言阻止。
罗莎莎低着头,手里捏着手机打算原路返回,忽然间,听到有同事在讨论记者——
“说是某家主流媒体的,刚有人给他们打电话提供线索,现在就赶来了。”
“局里不可能让采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