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面相觑之际,竹门咯吱一声,穆阳大师走了进来。
眼前堪称混乱,沈修庭画的竹墨画已经被墨迹晕染成一片,不能入眼,且莫提起那矜贵王爷的脸上赫然点缀着几道黑迹。
就算是俊美如晋王,此时的模样也同等狼狈不堪。
“这是?”穆阳大师陡然出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相对言的窘境。
姜洛芜抢先一步回答,低声细语的老实交代。
“是阿芜不当心,竟把用来画笔的羊毫甩到了晋王的脸上……。”一语完毕,脑袋更是又垂落了几分,突显娇俏可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晋王欺负了她。
她只能尽量不去看眼前黑着脸不做声色的人,企图降低他的几分怒火。
穆阳大师此时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了,看来晋王也是难得第一次遇见了…对手。他隐下嘴边的笑意。
目光一转,他又注意到自己小徒弟在努力装死的举动,心里拿人没办法,半大点的小丫头,又怎会有心胆敢捉弄晋王。
他徐徐开声,准备维护自己的这个小徒弟。
“料想晋王也不会同我们阿芜这个小丫头一般见识,此番还得晋王海涵。”穆阳大师眉眼弯弯,眼前的白眉耸落,看着庄正慈祥。
伸手不打笑脸人,晋王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自然,不会。”沈修庭咬着牙齿,中间不忘记停顿一下,语气颇有深意,嗓子眼的怒意是藏也藏不住。
他好像也不大打算藏。
这落在了姜洛芜的耳里只觉得,好一个阴阳怪气。
沈修庭抛下这句话以后随即头也不回地阔步踏了出去,背影颀长高大,光瞧背影也能品出他皇家的倨傲华贵,不耐烦的感情显露得淋漓尽致。
姜洛芜内心:晋王果真就是晋王,做派气度与她这种平民老百姓截然不同。
这一脚迈出外,把在外面等候的暗卫玄影吓了一跳。
他跟着主子这么些年,也算经历了风风雨雨,也没曾见过人的脸黑成这样,毕竟这是真的黑。
玄影想笑又不敢笑,心下憋着一口气。
“主子,你这是……?”玄影虽然已经感受到那道如剑一般的目光,在犹豫之间还是选择了发声。
“……。”
沈修庭冷沉着一张脸,没有回应,被风一吹过,更显得如寒冰一般冷冽,低气压笼罩着全身。
一道斜斜眼神睥过去,只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小的这就去为王爷准备湿枕巾同皂角。”
被如此扫过一眼,玄影已经冷汗贴额,麻溜的使出他作为暗卫的作用,一晃神之间就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见人走了,才让姜洛芜稍微松了一口气。
“呼。”到底还是年纪尚浅,情绪法很好掩藏,小姑娘攥紧自己的烟绿色的袖口,长长呼了口气。
“多谢先生帮忙。”她娇声娇气的同年岁大她几轮的穆阳大师说道。
穆阳先生虽为大师却没有倨傲之态,反而平易近人,此番还眉眼低垂的回应着道,“足挂齿。”
姜洛芜估摸着那阎王应该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于是进入今天的正题,从兜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枚白玉指戒。
面前的穆阳先生看似普通,实则不然,作为建懿最出色的山水墨画大师,幼时就以画作行遍天下敌手,被人冠以画魔的威名。
不仅如此,他连鉴宝也是一绝。一张火眼金睛看遍了数奇珍异宝,一眼便能知晓何物出自哪里。
“先生,此番前来,洛芜有一事相求。”姜洛芜战战兢兢的发了声,因为害怕拒绝,还不自觉的收紧了手指。
穆阳大师也不急,仍旧笑容可掬,“但说妨。”
面对如此随和的大师,姜洛芜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我这里有一枚指戒,不知大师可否看看这是来自哪里的?”
说完,她递过去那枚白玉指戒。
穆阳大师一只手背过,另外一只手接过了那只白玉指戒。
他的眼锋一转,俨然不同于方才的随和,接着认真上下扫视着这枚兽头指戒,然后,又在用手细细把玩了一会儿。
他捋了捋发白的胡须,眼睛一转,就将目光落在了姜洛芜身上,问道“洛芜丫头,你这玩意是从哪里拿来的?”语气染着几分笑意,也不是质疑,只是单纯的好奇。
姜洛芜转了转乌黑的眼珠子,不大想告诉他实情,没有直接回答那枚指戒的来源,而是回他,“先生只管告诉我就成。”
见人不想答,他也不想强人所难,于是又将那枚指戒放回姜洛芜的手心里,问了她另外一个问题“小丫头可知道兽头代表着什么意思?”
兽头?
姜洛芜迅速在脑中回忆起有关于兽头的知识。
“莫非可是同统领将帅有关?”她试着回答道。
“不。”穆阳大师又说。
“然后呢?”姜洛芜再探出脑袋好奇的问。
得到的回应便是一句淡淡的:佛曰不可言。
话说到半句,着实是引人胃口。
知道穆阳先生的性情古怪,但这么做,实在是让她不明用意在何。
“为何?”小姑娘一派不解的瞧着,心底里满是疑惑。
穆阳大师笑而不语,不再回答这个话题,转而挪步到她画的那副山水画前端详着。
他不做声色的留意着画作里的每一个细节,勾笔、顿笔、连笔、晕染。
山水浑然一体,同生共存。
从大体还是角落一不处理的很好。
过了半饷,老人眼中不自觉就流露出几分赞赏之情,心中感叹,果真不愧是他穆阳的徒弟,当真青出于蓝也。
他心里乐不可支。
“不。”
得到了大师的肯定,姜洛芜自然也是比开心,嘴不自觉的就弯了上去,生出几分骄傲。
这虽是她拿来练手的作品,但却是第一次真正得到了穆阳大师认可的作品,于她来讲,意义不比寻常。
思绪间,外面已是黄昏半落,夕阳流转谱写白日最后的斜律,撒入一地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