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厕所出来时吃饭的食客已经走光了，周翰林也煮了两碗热腾腾的排骨面摆在靠近前台的那张桌上。
下午两点钟上课，时间充裕够两人吃完饭再走。
段屿抓着方知有的袖子坐到饭桌那，周翰林忙完坐到两人隔壁的桌前面对他们吸烟。
段屿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掰开递到方知有手里，又给自己拿了一双，默不作声地吃了一口面。
周翰林看他笑了，叼着烟问：“咋样，好吃不？锅里还有排骨，不够再加。”
段屿说：“好吃。”又夹起一块排骨送到口中，排骨煮的很烂，用舌尖一挑就骨肉分离了，肉也很软。
“好吃就行，一会上学别瞎想了，要是心情不好，不想去也行。”周翰林吞云吐雾，仿佛把心里的愁随着烟一块燃尽。
他想起刚把段屿接过来时的事了，去接段屿那会儿段屿很平静也不问父母的事，等来了之后就像个心智不健全的小孩似的，反复做一些令他奈又生气的事，一身刺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关心，到现在慢慢好起来，他挺欣慰。
周翰林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段屿那种“你别管我”的叛逆行为，更像是“快来看看我”的另类寻求关注的方法。
他盯着方知有，陷入思考，他觉得侄子好起来是受到了某种影响，或许是因为在学校交到朋友，比如因为这个叫方知有的小孩？
段屿察觉到周翰林一直盯着方知有，轻咳了一声，举起面碗递给周翰林：“舅，再来点排骨，我没事了，一会吃完就去上课。”
周翰林把烟掐灭，看他食欲挺好也不再担心，接过碗进了厨房。
屋里就剩他们两个，段屿看方知有握着筷子一直没动，蹙起眉挑起碗里的面凑到方知有嘴边说：“吃一口，尝尝。”
方知有抿紧嘴唇向后仰着躲开，摆手道：“不吃，要不你先吃我这份吧？”
面很香，看起来也有食欲。方知有承认自己有点饿了，但身体里像有两股力量争斗似的，在吃与不吃之间较劲。
他知道这是老毛病，每次临近考试都这样，还会本能地屏蔽一切娱乐活动，之前也因为这毛病经常被赵航宋晔他们吐槽：考个试像准备上战场一样，过分夸张。
“你把我当猪啊？吃不下。”段屿平静地看着他，又把面放回碗里夹起一块肉道：“你太焦虑了。”
方知有“啊？”了一声，揉揉脖子说：“没有，单纯不饿。”
段屿说：“之前看你平时没什么情绪还好奇来的，看样你不是没情绪，是发泄的方法不一样。”他又把肉递到方知有嘴边。
肉香扑鼻而来，方知有再次向后靠去说：“我真不吃，也没觉得有情绪。”不知道为什么，这肉香让他想起之前废寝忘食地复习被老妈称赞的事了。
段屿说的话并非没用，他也是第一次从焦虑这方面来看待自己食欲不振的问题，虽然他仍然保持拒绝进食的态度，但意志上还是松动了一点。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他没发觉的方面被段屿发现了。
“你不吃饭胃能好受？”
段屿站起来俯身捏住他下巴掰他的嘴，右手把肉塞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像给小孩喂药似的没给他一丁点反应的机会。
“唔…”方知有本能地挣扎，肉味在口中散开的感觉好像也没那么不适。
段屿没强迫他继续吃，等他把口中的咽下后轻轻撩起他的刘海说：“好好吃饭行吗？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方知有迟疑地点头，看着他没说话。
周翰林把装着排骨的面端回来刚好看见两人这慕，挂起笑容道：“怎么啦？小同学哪不舒服了？”
段屿刚开口，方知有就打断了：“嗯，有点头疼。”说完又用眼神警告他别说奇怪的话。
段屿挑起眉毛摇摇头，不再看他低头吃面了。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隔大约两拳的距离，方知有察觉到他情绪有点低沉便主动开口：“你还因为中午的事闹心？”
远处一个大爷开来一辆三轮车，车后放着几根耷拉到地到地的钢材，划过柏油马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若是车速快些大概还会磨出火星来。
段屿扭头看他一眼，低声说：“还行，反倒是让你看见这一幕觉得丢脸，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这样的，最起码是家庭和谐美满那种？”
他没等方知有回答继续说：“我早知道他跟那女的结婚了，不相爱的人才会出轨，可不相爱又为什么在一起？而且当第三者很好吗？那女的怎么想的。”
他话音刚落，方知有想起孙萍，下意识用食指和拇指捏起校服衣角捻了捻，没吭声。
段屿说：“方知有？”又朝他靠近，俩人肩膀刚好撞在一起。
方知有回过神，叉开话题说：“下午有生物课你跟着好好听，生物蛮好学的。”
“第三者”这个词重重砸在他的心上，如果是以往，他一定会一本正经地说出对第三者的评价，第三者的行为或许有违道德，可赋予自己生命的老妈也是第三者，批判的词汇可以用在第三者身上，但不能用在老妈身上。
“我听你的。”段屿没再继续那个话题，张开手臂环住他往自己那拉了拉。
方知有没因为话题结束感到半点开心和放松，相反，段屿手臂给他的束缚感仿佛用在了他精神上一样，他觉得有点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