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如期举行，考试从八点开始，因为时间宽裕，早上段屿先把周怡然送到少年宫才去学校。
只剩高二和高三生的学校格外宽敞，他骑着车穿行在校内的柏油马路上，听见车轮碾过学校那陈年老井盖发出的沉闷响声，识趣地骑到一侧为身后的车让出路。
一辆白色跑车行驶过去，在学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段屿看见车的款式倒是没有惊讶，反倒是驾驶位上那个打扮时髦的女人让他眼前一亮。那种气质和与生俱来的傲气，让他下意识想起了周慧云。
他把自行车锁在教学楼右边的小停车场，走进大厅，那个女人居然停在一楼展示板前认真地观看优秀教师名单，从背影看来非常认真好似在寻找什么。
应该是哪里的领导吧？段屿扫她一眼，她穿了一身黄色的连衣包臀裙，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虽然看不见带着大墨镜的脸，但单凭背影也可能判断出她绝不是普通人。
“哎！同学。”女人忽然转身喊了一声。
段屿见周围除他之外没有别人，给面子的停下脚步，与她对视算是回应。
“你知道校长办公室在哪吗？”女人微笑，摘下墨镜露出全部面貌。
她带着墨镜时看起来像二十多岁，摘下墨镜的瞬间还是能从眼睛看出其实有三十几的年纪了。三十几就当领导的女人不简单，她身上那些与周慧云相似的特点让段屿不太舒服。
段屿回答：“二楼。”说完再没多看她扭头走了。
到了考场，学生基本全部到齐了。两名监考老师其中一位居然是班主任，段屿小小地紧张了一下，老班对他笑了笑，指着黑板上的座位排列图帮他找到了23号座位。
考场并不安静，段屿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隐约听见周围后来的考生和同伴谈论起校长室。
—“校长室里面吵起来了，刚上楼路过给我吓了一跳。”
—“是吗？咋回事啊。”
—“不知道，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还提了什么孙萍。”
他记得方知有也在这个考场，看了一圈发现他在第二排趴在桌面休息，便放下心了。如果让方知有听见有人讨论孙萍就该影响考试了，他不希望方知有本就紧张的心情再添烦躁。
十几分钟后广播喇叭响起铃声，班主任开始麻利地分发卷子，考场除了纸张翻动和整理考具的声音再其他。
监考老师分别站在教室前后两侧，可以完美地看清每一个考生的小动作，外面也有巡查的老师，多半是主任级别的，时不时像个鬼一样贴在门玻璃上向教室内观望，若发现作弊现象必冲进班级及时制止。
考试进行到一半段屿就答完了，这科是数学。复习的两周段屿只学通了生物和化学两科，数学有点难，所以只写了会的部分，剩下的时间打算划水度过，例如看看方知有认真思考时的背影，看看老师哈欠连连又趣的样子，或者拄着头和门外的某个教导主任来个热情对视。
十分钟过去，加之前一半考试时间，一共度过了近一小时，门外居然一直没有巡考的老师出现。段屿正想着要不要提前交卷，身旁班主任撂下手机猛地起身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
班主任朝讲台上的那个年长老师走去，激动地说：“完了肖老师，办公室那边打起来了。”
这下，全班考生的视线都转移到讲台，被肖老师呵斥两声后重新移回卷面上。
“有人来闹事，不知道什么情况，非得讨说法。”班主任小声补充，摇摇头。
前两排的学生还是可以听清二人的谈话，装作淡定地看题，实则心早就飞走了。
方知有也在看试题，还差最后一道题就做完了，他正在想解题方法，完全没把老师们的对话放在心上。
没过一会儿，一直未出现的主任突然到场，吓得学生以为考场出现作弊行为，纷纷把头埋得更深，不愿与他对视。
主任站在门口指了指两个监考老师：“你俩出来一个去办公室帮忙，我们几个老家伙根本拉不住，快来帮帮小孙。”
主任出马招人，看来办公室的事不得了。不少学生再次分散注意力，听八卦的精神头要比听英语听力积极得多。
方知有也在听见主任那句话后放下笔看了过去，他记得隔壁办公室是数学组，姓孙的老师…好像只有老妈自己…
大敞着的门让隔壁尖锐的喊叫声顺利传入室内，方知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笔尖随发抖的手在草纸上划出一条弯曲的黑线。他看着桌面摆放整齐的几乎快要完成的数学答题卡，又看了看门口，咽了口唾沫握紧拳头起身冲出了考场。肖老师那声“干什么去？”连他翻飞的衣角都没追上。
段屿在他离开的同一时刻直起身，坐在最后一排完全接收不到他的情绪变化，迷茫地仿佛看完一场默剧，也有点坐立不安了。
肖老师在追回方知有和继续看考试的两个方面选择了后者。为了避免学生离开考场的突发状况，她特地把班级的门关好，从坐在讲台转换为在过道里来回踱步。
“老师！”段屿举起白花花的答题卡对她晃动，“我交卷。”
老师的谈话本来就影响学生的考试状态，逃跑的方知有更是火上浇油，若是这会再让段屿提前出去，这个考场就彻底废了。
肖老师决绝地说：“不行。”又走到他面前指着空白的答题卡，批判道：“这些不写吗？作为学生连考试都不认真，还能干什么？”
“我写完了。”段屿如实回答，蹙起的眉头暴露出急躁。
“不行就是不行！”
“不行是吧？”段屿问，已经起身摆出一副要冲门的架势了。
肖老师当然不给他这个机会，抬起胳膊把他往座位里一推，双臂抱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教书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学生敢这个态度对我！”
“我答完了。”段屿再次强调，他太想出去了，想去找方知有，想看他到底怎么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主任一句话能让他放弃珍重的考试，不惜夺门而出。
肖老师问：“你是哪个班的？”似乎是觉得丢了面子有点恼，转身对身后看热闹低语的学生吼道：“都能考好是吧？”
段屿说：“你让不让我走？”
“来，来告诉我你是哪个班的，谁这么能没教育明白你。”肖老师已经开始用食指指点点，气得嘴唇抖了起来。
“不让我走？行！”段屿笑了。他把笔往桌上一拍，从左边走出去，黑着脸走向靠窗那位考生，一巴掌拍在那人脑袋上：“起开。”
考生感觉莫名其妙，拉着脸仰头看向他，当与他的满是不屑和暴戾的视线相对后，识趣地抓着椅子向前挪了挪，刚好可以让他通过。
两扇玻璃窗中间的锁“咔哒”一声被打开，段屿拉开一扇窗，右脚踩着考生座椅用力一蹬，左脚落在了窗台上。
“下来！你要干什么！”肖老师激动地挪开他的座椅想过去阻拦。